郑天野愣愣地看着,三个孩子都大了一圈儿,高了半头。
郑夫人见丈夫官服旧得没了颜色,人瘦得像猴子,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邓兆恒对两个发呆的小儿道:“你们看谁回来了?”
两个小儿没认出来,愣愣地看着。
郑天野过去两臂一张,将两个小儿抱起,这回两个高兴地大叫起来。
郑天野放下儿子,过去抱女儿,女儿却哭躲着不让。
奶妈道:“老爷走了这些时日,又变成这等模样,想是一下认不出来,呆会儿就好了。”
邓夫人道:“郑主事定是饿坏了,小兰,快让后厨做些饭菜上来。”
郑天野:“谢夫人,不劳后厨了,我们路上吃过了干粮。”
郑天野见夫人、孩子与邓知府一家融洽得如一家人,心里一阵感动。
躬身向邓兆恒和夫人作揖道:“大人和夫人对我家恩情之盛隆,下官铭记在心,却无以为报。请受我夫妻二人一拜。”
邓兆恒哪里肯受,“你为我平阳常年舍家弃子,我替你照顾几天家人又有何可谢。没有你郑天野,哪来平阳眼下的局面。要说谢,该我代平阳官吏和百姓谢你。”
郑天野嘿嘿笑着,“属下是听大人指派,是大人谋划、调度有方。”
二人回到内客厅落座,邓知府道:在那烟熏火燎之地一住一年多,身体亏下了。这些日子哪里也不要去,好好在家补补。”
郑天野:“大人我该去各处石炭窑转转,眼下都是新窑,我得过过眼,看要不要多上些支木。”
邓兆恒:“那也要与夫人、儿女呆几日再去。”
说完吩咐小兰,“你去告知后厨,今日晚饭要有鱼、有鸡、有好酒。”
郑天野道:“其实在冶铁所吃得不差,大人想,五千多人,和一般县差不多,怎会缺了我吃食。只是各种事故层出不穷,难得踏实休息。”
邓兆恒笑道:“我忘了,冶铁所可以常吃到驴肉、骡马肉,我在平阳城却难得吃一回。”
郑天野:“大人,大笔银两开始入库,冶铁所支应和其它消耗当不再犯难了。”
邓兆恒:“流民之患总算化解了。”
东外城的盗抢案,虽不影响到平阳府什么,行市照开,课银照入府库,但还是让邓兆恒感到诧异,什么人敢如此妄为?而且干净利落,一点线索都不留。
眼前还顾不上这些,提刑按察史大人要来,他自要全程陪同,殷勤接待。
这一日,山西布政司提刑按察史丰鸣铎乘着八抬大轿,被仪仗簇拥着来到平阳城。
平阳城的军士、衙役、民兵早已自官道列队至平阳城大街之上。
邓知府率各房主事,在东外城门外恭候,守备府统领郝万里也前来迎接。
丰鸣铎远远掀起轿帘看,只见城墙之上盔明甲亮,彩旗招展,城下迎接他的众官员已列好了队。
自官道上往西一拐,两边三步一兵,五步一卒,衣甲光鲜,精神抖擞。
那边乐声大起,二踢脚乒乓地炸响,不由得大悦。
快到东门外,邓知府率众官吏趋步上前行礼。
丰鸣铎下了轿,命众人起身。
这时郝万里身着棉甲,趋步过来,单腿跪地参见,丰鸣铎忙弯腰拉起,“郝兄,快请起,莫折煞兄弟。”寒暄罢,上轿进城,往府衙而去。
知府衙门外客厅,按察使丰鸣铎大人居中,两个陪同佥事左右上座。
邓兆恒及各房主事依次到堂下正中参拜。
一个排场下来,开始入宴,极尽恭维赞美之词。
酒酣之时,上来三、四人唱起《荆钗记》的传奇折子,只见女角如婀娜花枝,男角风流俊雅,再加上下属频频敬酒,丰鸣铎不觉多喝了两杯。
宴罢,大人小憩,众官员各回,待明日正式议事。
邓兆恒一直等在丰鸣铎的客房外室,待丰鸣铎出来。
“大人,此来平阳不易,请多盘桓几日,待下官从容禀报各项事宜。”
丰鸣铎:“本司此次巡视,时间并不宽裕,就在平阳周边看看,与各房官吏见见便往潞州去了,今晚宿于守备府,你带上郝云一同前往。”
当晚,郝万里设家宴款待。
丰鸣铎忆起当年一起与郝万里和郝云父亲同甘共苦的日子,感慨万千。
郝万里道:“我这侄儿勇武赤诚,在平阳府刑捕司多年,已是而立有年,却仍是孑然一身,想来愧对我那弟弟。”
丰鸣铎道:“这个由邓知府来办,偌大的一个平阳城寻一个出色的女子还是不难。”
邓知府道:“郝副指挥智勇双全,人才出众,是我在平阳府可信赖之人,虽舞刀弄枪,却心性高雅,一般女子是配不上的,容我慢慢察访。”
郝云一是晚辈,再是官阶低不少,自然不敢多言,只举杯道谢。
第二日上午,丰鸣铎在各房官员陪同下,到守备府校场巡视了官兵和民兵的操练。
校场上千人列阵,进退如潮,喊声如雷。
一行人从高台下到校场,邓兆恒从一个民兵手中拿过刀,说:“大人试试这把刀,乃我蒲州冶铁所新近打造。”
丰鸣铎接过刀看,只见刀长近两尺,前锐后阔,凸牙上系着红麻缨,二指一弹,清脆的嗡嗡声,他上过两军阵前,识得好赖,一刀劈下,面前的草靶斜着分为两断,不由道:“不错,好刀。都是如此么?”
邓兆恒答道:“回大人,今年新打造的俱是如此”,说着,从另一个民兵手里拿一把递过。
丰鸣铎又一刀劈下,草靶又断为两截。
赞道:“难得。若以一平阳府之力打造更多锐利兵器,将是我此行又一愉悦之事。”
邓兆恒:“大人,属下愿照此为太原府打造二百把。”
丰鸣铎惊讶了一下,“可嘉可赞。然为何只为太原府打造二百把?”
邓兆恒:“禀大人,时下我蒲州冶铁所工匠正日夜为宣府打造五百把刀试用,一时难以打造更多。”
丰鸣铎:“这样的刀一把耗费几何?”
邓兆恒:“五钱多。”
丰鸣铎:“我回去后,即给你拔银五百两,为太原守备府订做一千把,只是这凸牙大刀不能入刀鞘,样制要再定一下。”
回到衙门,由邓兆恒主持各房向丰鸣铎告表。
果然,丰鸣铎问起了东外城盗抢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