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雄很快醒来,但已被绑了手脚,横搭在马背上。
那个人犯依然拴在马后牵着走。
奚桃源听得店门外有些嘈杂,出门见三三两两进城的人,边议论边扭头往后瞅。
有人大声嚷嚷,“今天算是开了眼,世上真有好武功的人,刀耍得好看、利索,真是吓死个人。”
另一个道:“要不是俩官差合力,还真拿不住那歹人。”
又有人接道:“原本看那个也是官爷,骑马挎刀带着人犯过河,要进城,结果官爷与官爷打起来了。”
奚桃源向后望,见那两个住店的官差押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一个人,马后拴着一个人,往这边来。
心道:看着不是常人,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拿了两个。
见两个官差经过店门口都没瞅他,便作揖喊道:“爷,店钱是现结还是挂帐?”
郝云在马上扭头顿了一下,摸出块碎银扔过来,头也没回,过去了。
奚桃源双手接住,就势道谢。
奚桃源老婆也出来,杨伯雄上回来骑的就是长脖宽肩的乌骓马。瞅着马屁股喃喃道:“这马看着有些像你姐夫的。”
老婆这一说,奚桃源看那马是有些像,马上那人被罩了头,口袋一样搭在马背上,看身材觉得也有些像姐夫,惊得变了脸,
大张着嘴巴往前追了几步,想喊住两个官差问问,终于没有勇气,嘟囔着返回,“姐夫是刑捕的头领,该他拿别人,怎会被别人拿了。”
杨伯雄在马上动弹不得,自知气数已尽,除了三个儿女,不再留恋其它。
庄园和茶楼的房契都交给了大娘子,若不被他人夺去,足够她们娘几个过富足日子。
快要到城门,杨伯雄嘴里呜呜地叫着。
郝云停下看了看,这样进城怕是会有人认出杨伯雄的马,便拐上道边的岔路,对王正阳说:“不能这么进城,你拿我腰牌给守城门军士,让他们速到刑捕司带木笼囚车来。”
等着刑捕司来人的空儿,郝云上前把杨伯雄从马上拎下来,拿掉了他嘴里的布。
杨伯雄手被反绑着,脚踝也绑得结实,只能任郝云摆布。
这时,他已完全清醒,坐在地上,望了望天上的日头,又瞅了瞅城门,然后看着远处的天际不再出声。
郝云道:“杨爷,一个锅里摸勺十几年,实言相告,你贪的金银数额太大,活是活不了了,有何未了心愿,不妨讲与我,郝某尽力而为。”
杨伯雄没理郝云,困惑地打量着王正阳,没想到王进福会养出这么个好身手的儿子,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栽在王进福儿子手里,苦笑一声,“你爹免了死罪,我还出过力哩。”
王正阳居高临下看着杨伯雄,“你那时哪怕帮我爹一句话,我今日都不忍这样对你。我知道,若无知府大人发话,你们会定了我爹死罪。”
杨伯雄眼睛移向别处,不再说话,面目带着一丝狰狞。
片刻,仰头问郝云,“魏主事近日如何?”
郝云:“我近日忙于查你的案,详情不知,应无甚变化。”
郝云、王正阳将杨伯雄装进木笼囚车,外面罩了布,押着进了平阳城。
这时,东外城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出事的居然还是莫耀祖的棉纱店。
莫耀祖的店经理官家棉布,莫耀祖的房子,却成了官家的店,每向外走一匹棉布,莫耀祖提一分酬劳。
棉花、棉纱仍是莫耀祖自己的生意,店面扩大了不少,户房派了人来值守,晚间也不用莫耀祖看店了,不仅生意稳妥,赚得也比原来多不少。
莫耀祖觉得,有知府大人和钟副主事操办平阳府的事情,平阳府的生意差不了,自己傍着官家,可以把棉布生意从头做到尾。
生意铺陈得开了些,棉花、棉纱、棉布一时进出量都挺大,银子赚得多,却都垫了出去,不是人家欠着,就是押在货上。
他想喊王正阳尽快回来,在南门附近开一家分店,估计一年的流水还能涨三成。
但王正阳近来与赵俭整日跑,见不到人,问王进福,也说不清楚。
这几日,莫耀祖回脚店早一些,袁大叔、袁大婶已如树上残留的枯叶,随时会在风中飘落。
玉环整日忧着心,莫耀祖劝媳妇,“七十古来稀,爹娘到了这个岁数,已是活一日赚一日。”
行市一个老相识给莫耀祖一瓦罐羊奶,莫耀祖怕发酸放在凉水中激着。后半晌太阳未从城头落下,便拎着往回走。
南城门外,远处的稻、谷子都已收割了,但田野浓浓的庄稼的气息仍未散尽。
一进脚店院喊:“玉环。”
关锁端了一盆水从西屋出来,“姑给奶奶擦洗哩。”
玉环拿着湿手巾迎出来,“他爹,今儿回来得更早。”
莫耀祖道:“这罐羊奶热了,加点儿糖、放俩鸡蛋,给爹娘补补。”
玉环幽幽道:“这几日爹娘吃不下饭,你拿来得正好。”
袁大婶耳朵能听见,但下不了炕,里外得玉环伺候,袁大叔还能走动,却什么也听不见。
好在脚店有关锁盯着,钰儿也到城里上义学,玉环还不算太累。
二老吃了几口,剩了一半,玉环给了关锁。
袁大婶问莫耀祖:“进福这两日没来,做啥哩?”
莫耀祖:“我大哥白日到店里帮忙,夜里就近城门上睡。其实他不必去,就是有人告假让他去替。”
袁大婶:“赵俭、阳儿也有些时日不见,都弄啥哩?”
莫耀祖:“都忙着哩,我见了让他们过来。”
袁大叔摸出两锭二两的小银元宝,伸向莫耀祖,“阳儿路过进来两回,呆不了屁大一会儿,放下二两银就走,让我俩买糕点吃。我老两口儿花不了了,你替我给阳儿攒着,买房、娶媳妇都要银钱。”
莫耀祖嘴凑到丈人耳朵边,大声说:“赵俭已给阳儿买好房了,银子爹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