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杨伯雄,任魏程远苦口婆心,死不开口。
魏程远又不敢逼太紧,自己的事杨伯雄知道不少,若当堂一股脑儿把自己举出来,也不好收场。
魏程远:“大人,经卑职查访审问,杨伯雄一案已录得数十家暗娼人证口供,加上他的赃银物证,定罪已无碍。倪如风指使薛平、崔贵纵火一案物证、人证、人犯口供也已俱全,足可判了。”
邓知府“哦”了一声,“以魏主事之见,此案该如何了结?”
魏程远:“大人,杨伯雄、倪如风绝非开暗娼、纵火这些勾当,他远赴洛阳何为,仍未开口,需属下再查。”
邓知府道:“挖出萝卜带出泥,魏主事再辛苦些,看能不能还带出个萝卜。”
魏程远告辞后,邓兆恒想着如何走下一步。
郝云和王正阳,他很快要派出去。
王正阳刚入册刑捕司,街面上尚未知道他,就让他先隐着。
他决计让郝云也参与审问杨伯雄案。
平阳城内与官府衙门有些勾连的都将知道,郝云在查杨伯雄案。
邓兆恒不敢表现出丝毫与河东盐池及钟鸣岐案相关的迹象。
要是换刑捕司另外一个人,哪怕是个磨鞋底的捕快,郝云也会到监里去看看、问问。
但在刑捕司这些年,他与杨伯雄形同路人,凡杨伯雄插手的事情,他总是避之不及。
他做什么,杨伯雄也绝不过问,大小案子往狱讼那边也都是各送各的,尽量不相互牵涉。
魏程远还让人拎了食盒,给杨伯雄送过一回酒食,而郝云却从没去看过他。
可怜杨伯雄在平阳城素来美酒、美食,就差喂到嘴里,却突然间在狱里,每日吃馊粥、冷馒头。
魏程远没给他动过刑,跟他说,什么都讲了才好想办法圆个罪,说不定能活命。
杨伯雄岂能上这种当,眼前已是死定了,全讲出去,无非是给这老家伙添上点儿功劳。
暗暗道,若魏程远强逼自己,便将他的勾当一起抖落出来。
这一日,魏程远与郝云一起坐堂,提审杨伯雄。
杨伯雄戴着重枷重镣,没用人搀拖。
虽人已经虚弱了很多,他仍硬挺着,怎么说自己也是条硬汉。
一步步挪到大堂中间,两边执水火棍的衙役威喝其跪下,魏程远摆摆手让衙役退后。
“杨伯雄,事到如今,耗下去也无意义,趁着郝指挥来,一并说与我俩,也算个了结。”
郝云:“杨伯雄,你家中金银自何处来?”
杨伯雄笑道:“当然不是天上掉的,是我杨伯雄凭本领拿到的。怎的银子多了也是罪?”
郝云哈哈大笑,“那就说说你的本领吧。”
杨伯雄冷笑道:“你不过是倚仗了伯父的人势,才在我手下得个副指挥,我杨伯雄从未将你放在眼里,如何说与你听?”
郝云:“我们都是军户出身,彼此而已。可此时你是阶下囚,辱没军户门风,走到这步田地,你还骄狂什么?”
魏程远止住道:“杨伯雄,多费口舌无益。你还是讲一讲洛阳之行吧,你的家眷现在何处?”
杨伯雄道:“魏大人,我杨伯雄得过你关照,既被你们拿了,我自认命,不再多言。”
魏程远与郝云相互看了看,杨伯雄这里再难问出什么,魏程远摆手让人把他带回去。
郝云道:“魏大人,属下以为杨伯雄无须审了。”
魏程远:“依郝指挥之见眼下该如何?”
郝云道:“既然倪如风自投了罗网,不妨继续让秋茗阁的网张着,看看还能来些何人。”
叶明堂和林响峰在洛阳依着杨伯雄的布排,将茶楼修缮一新,东西添置齐了,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二人在洛阳的粉楼隔三差五地喝花酒、嫖宿,连吹带诈呼地勾连、许诺了几个粉头,却不见杨伯雄再来。
手里的银子快花没了,便向杨伯雄的大太太伸手要,总归是过得不痛快。
捱了一、两个月,仍无音信。
不只是他俩,河南府的薛通判等人也盼着粉楼开业,以期早些得好处。
礼房主事甚至把二人唤去,话里有话地讲,若再不开业,怕是礼房这边要重新入册。
户房甚至有人想先代替经营着,等杨伯雄回来再交还。
明显地,这么一注财摆在这里,杨伯雄一开始勾起了周围人的胃口,眼下等不及了。
去和大太太商量,大太太本不想掺和,但二人找上门来,又是自家的事,道:“房契、地契都在咱手里,无论谁也拿不走。只是老爷这么久未归,该如何办还得他定夺。”
最后,叶明堂仍在洛阳这边守着,林响峰回平阳府去见杨伯雄,若他不能回来,也得定个主意。
林响峰哪里知道,杨伯雄、倪如风都已下了狱。
提早下了官道,自和义门进城,直奔秋茗阁去见倪如风。
自杨伯雄揪出来之后,邓知府命礼房、户房将平阳府暗娼一并造册,改为明娼。
虽被官府管起来,上交的银子却比杨伯雄管着要少一半,娼门拨云见日一般,开大门纳客,门外招摇、吆喝揽客。
户房收上的银子也多了一笔,李墨林却暗自摇头。
平阳城百姓间起了议论,各家女人们也怨声连连,邓兆恒觉出这样下去不行,却已是无暇顾及。
秋茗阁被封了,三十来人坐吃山空。
春柳因得了老高的关照,未被下狱,每日操持着院里人的一日三餐,眼见维持不下去。
这时候,老高来了。让众花姐照常接客,只是杂役们都换成了捕快。
老高受了魏程远和郝云的指派,在秋茗阁张网以待,居然带着他的人尝试做起了娼门生意。
这一日,老高在秋茗阁醒了午觉,正在屋内喝茶、扒银子堆儿。
心里喜滋滋自忖,原来娼门的生意如此好做,不用算计、不用讨价还价,这银锭便自己往怀里滚。
这还没敢大开门迎客,却比疏通案子赚银痛快多了。
忽听春柳在院里高声道:“林爷,你咋一个人回来了?”
老高立马开门迎了出去。
林响峰一看,是个黑黄脸的陌生人出来。
一愣,问春柳:“掌柜何在?”
春柳嗫嚅着不知如何答,老高向旁边一个捕快使眼色,边哈哈笑道:“倪掌柜临时出去办事,托兄弟在此看一会儿,兄弟先进屋歇息。”
说着,忙不迭往屋里请让。
林响峰四下瞅瞅,见一、两个花姐呆呆坐在屋里,其他打杂的一个也不识得,觉着不对劲。
便喝问:“你是何人?倪掌柜何在?”
老高已扭身自屋内取出明晃晃的刀,一指喝道:“快快受擒。”
已有几个捕快冲上来,举着铁链子往头上甩。
林响峰哪里容得他们动手,三拳两脚打退,拎着包裹、褡裢冲出大门,到拴马桩解马。
老高和几个捕快追出来拿刀就砍,两下里绕着马纠缠了几回。林响峰只得弃马,丢了手中物,只攥把佩刀,撒开大长腿狂奔。
老高和手下差役在后面紧追,边高喊“拿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