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一听,愣了一下,“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说完,上马飞奔去了。
几人等得不耐烦。终于,那年轻人与一个身穿青绸长袍、戴平顶四方巾的中年人骑马奔过来。
那中年人高个儿,略消瘦,大眼睛、高颧骨、尖下巴。下马拱手,“几位从何而来?见刘员外何事?”
陈震也忙拱手:“我们自平阳城单老爷处而来,有信要当面呈于刘员外。”
中年人:“信在何处?”
陈震将信递过去,中年人见信封得很严,看不出什么。
“几位随我来。”
便上马前面走,几人甩开脚步跟随,一路上都是黑的、红的、泛着白碱花、压得瓷实的泥土,两边是成排的房子、窝棚。
几排宽大的院里,盐商、牲口进进出出。
走了有半个时辰,眼前一片次第错落的宏伟庄园。
中年人将他们带进一个幽静的院子。虽是冬天,但院里草树罗列有序,不知比单飞虎的宅院雅致多少倍。
中年人让他们客房里等候,拿着信走了。
此时,已过了正午,四人饿得肚子咕咕叫。
任锋怨道:“刘员外这般富豪,待客却好无礼,将我等丢在这里不管了。”
这时,那中年人匆匆赶回来,“几位先自报名号。刘员外让你们去见,待会儿见了要称老爷,不得无礼。”
几人报了名号,沿着甬路进了一个院子。说是院子却是三、四十丈见方,中间一大片池塘尚未结冰,清波荡漾,泛着水气,可见鱼儿其中潜游。
北面是雕梁画柱、飞檐斗拱的高大瓦屋,南面是玲珑别致的白楼,隐约地上面还有几个艳装女子往这边看。
穿过这片院落,西面是一处雅静的二层楼宇,门外高高的台阶下,站着两个青衣皀帽、面皮白净的年轻人。
中年人道:“几位在此等候,我进去通报。”
四人被这气派给吓住了,任锋也不再哼哼叽叽发牢骚。
片刻,中年人出来道:“几位请。”
四人一进去,中年人便把门轻轻关上退出。
见中间宽大太师椅上靠着一人,身材魁梧,绛色绣金袍,头罩网巾,大眼肉鼻,大方脸白晰细嫰,正目光如炬盯着他们。
四人忙躬身施礼,口称“老爷”。
刘员外鼻子轻哼了一声,“你们单老爷的信我已看过,先在我这里干吧,就两个字——听话”。说完摆了下手,眼睛瞅向别处。
四人退出来。
那个中年人道:“几位随我来。”
进了东南角另一处院落,靠南的门口有五间南房,中年人指着靠门口的两间,“四位住这里,待会儿我让人把行李搬过来,先去吃饭。”
中年人在前,边走边道:“先说规矩,外出必要请告;不许相互打听事情;无事不要靠近老爷常在的地方;不许与此处的任何女子私下讲话……。”
从这里往西,还有一个院子。
陈震跟在后面,“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中年人道:“叫我魏先生即可。”
伙房在南房,四人已闻到肉菜的香味儿,不由紧赶几步。
台阶上正下来一人,拱了一下手,“魏先生”,魏先生回了句“宫爷用罢饭了”,便先进了屋。
此人中等个儿,体态挺拔,黄白方脸,鼻直口方,眉眼细长,眼角一堆皱纹。
一见身后的四人,立马认出,就是自风陵渡一路跟随,又夜闯解州驿馆的那四个。
在台阶上一手背着,另一只手捋须,冷目而视,此人正是宫善业。
宫善业折了三个手下,仓惶回到盐池。不敢隐瞒,立马如实报告,被刘员外好一顿数落。
甚至说,“你若无力办事,我让京城另派人来。”
这些天宫善业正上着火,心里暗骂那几个向他手下扑石灰的废物,不想在此碰上。
任锋却是不识得,跨步上了台阶,自宫善业旁侧身而过要进屋,被宫善业伸手往腰间一搭。
任锋觉出此人出手不对劲,藏着利刃的右臂便往下砸。
宫善业隔着衣服已察觉出里面有利刃,立马翻手缠腕,抓住任锋的右手腕,左手一搭他肩膀,双手一裹,任锋便从台阶上飞了出去,落地踉跄几步站住。
陈震、田雷瞬间移步到宫善业的一左一右,立住门户,怒目而视。
魏先生这时闪身出来,笑道:“宫爷,如何对新来的兄弟这般无礼。”
宫善业冷笑道:“这般废物,怪不得驿馆里失手。”
陈震也冷笑道:“这位宫爷,废不废物试试便知。”
鲍云豹听得火起,也咧嘴呲着大黄板牙,似笑非笑地叉开腿,在台阶下拦住宫善业去路。
却见宫善业双臂一展,忽悠一道人影儿,便从台阶闪到了鲍云豹的身后,鲍云豹瞅都没瞅,侧步往后打出一个顺风锤。
魏先生两手举起,奓着大喊:“好了,好了。要切磋先吃完饭,有的是时候。”
宫善业哈哈笑着,一拱手,“恭候。”
鲍云豹几人怒目道:“好。”
宫善业的住处就在这个院儿的正房。
一屁股坐下,气哼哼接过手下递过的茶碗。他希望这四人吃完饭来找他分个高下,他好出口恶气。
他武功高强,鲜遇敌手,渐渐养成了任性、跋扈的脾气,与人争斗,惩治手下,常常随着心情来。
驿馆那夜,他逼王正阳使出所有本领,自己却不急于下杀手,乃至丢下鲍云豹、陈震等人与郝云苦斗。
而眼下,他只想拿这几个人出口恶气。
这时,魏先生门外喊:“宫爷,出来一下。”
魏先生与刘员外的关系非同一般。
魏先生把庄园的事当自家的事,这倒也平常。但刘员外与魏先生说话的神态却是这里唯一的,无论和蔼还是发脾气,是一家人的那种。
宫善业立马起身出去,“魏先生,有何吩咐?”
魏先生:“宫爷,待会儿让他们知道深浅即可,不可意气用事。交手时给他们个台阶下。当下需要人手,结了怨,你没法带他们。”
宫善业拱了下手,“就依魏先生”,扭头进屋喝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