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路从茅津渡村中间穿过,两旁有几家客店、饭馆。
更多的客店则是尽量往河边靠,在村南的一片开阔地,紧临大路设有巡检所,门前车来车往。
邓兆恒到任平阳府后,把税免了,税吏撤了,只有维持安定的几个差役。白日下到河边的渡口转转,有时查查路引,有时则不查。
赵俭、王正阳一到,选了家离大路既不远也不近的客店。
客房窗户正对着大道,又为后续老何、郝云等人的到来定好客房。
不几日,老何带着许化民到了。
邓知府本想让高力也跟来,但老何说:“老爷身边怎能一个人也不留,我们四个若拿不下,多去一个也不见得能拿下。”
怕引人注目,两下里分开住,白日赵俭与老何则到一处商量。
又过了几日,郝云也到了,带了四人,两个把总、两个小旗,都是凭功夫升的职。
原来,邓知府唤来郝云,只说要抓捕谋害钟鸣岐的凶手,也是夜袭解州驿馆来路不明的那伙人。
因案情重大,牵涉较广,要秘密拿捕。
这伙人武功高强,王正阳、老何已先出发,要郝云务从他伯父处挑几名武艺出色的一起去。
郝云找到郝万里。
“伯父,杀害钟鸣岐、夜袭解州驿馆的人当出自盐池,眼前邓大人要拿捕他们。”
郝万里起身踱步。
邓知府把自己的贴身护卫都派了出去。朝廷、盐池、邓知府,三者之间有什么变局?邓知府是受上面之命、还是私自做主?
沉吟半晌,郝万里嘱咐郝云,只按邓知府的号令办,其它勿多管多问。
亲自挑了枪法、刀法精熟的四个手下跟随。
先到的人里就赵俭、王正阳认识宫善业,但他俩靠近了又容易暴露。
老何让许化民装成脚夫模样,盘桓在客店门口,等着赵宏、王德来。
他们二人会尾随宫善业一行来到渡口,老何、赵俭、王正阳则在客房窗户里悄悄地看着。
终于,一日后半晌,见赵宏、王德赶着两头骡子奔渡口而来。
许化民忙起身,往前靠到路边。赵宏见许化民看过来,便仰脸向前方看。
六个健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马上驮着沉重之物,前面下坡是河谷,几人下了马,牵着走下去。
斜阳将两岸的塬上照得披满红黄的光晕,对岸的马车、牲口从河谷往塬上走的、从塬上往河谷下的仍往来不绝。
郝云怕被宫善业认出,也不敢出来。
老何快步走到坡头,望着几人的背影,赵宏向老何点点头。
假装在塬上往下看黄河,老何看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坡路的尽头。
返回客店,老何道:“看身子骨和步态确都是练武之人,我们这趟差不轻松。”
当晚,按照事先议定,全部到南岸客店。
一到南岸,赵俭让老何等四人住最靠近码头的客店,自己和王正阳住相邻的。
郝云带四人住后面,全部百姓打扮。
老何道:“知府大人交待,首犯的随从一个活口不留,只将首犯绑了。拿了首犯之后,先押往潼关。”
赵俭:“正阳、赵宏兄弟都跟去过洛阳,依往回的脚程,短则六日,长则七、八日。到南岸渡口,应在后半晌,我等就照此准备。”
赵俭原打算在南岸的坡头将宫善业一伙截住。
老何道:“码头上人杂,且距河南的巡检所也近,若打杀起来动静太大。再者,一旦他们有人抢了船,在船上咱们可都无法施展了。”
赵俭一想,老何说得有道理,“那就往南错二里地,在塬上动手,离巡检所也远些。”
第六日后半晌,赵俭让赵宏赶了头骡,往前距码头三、四里处等着,其他人则隔了二里地牵了牲口,驮些草料等轻便之物,藏了兵刃,假装在路边歇息。
候了一日无果。
第七日,终于见赵宏赶着骡,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后面十几步远,六匹马依次而来。
守备府两个使枪的把总把枪放地上,压上草料口袋,以免被对方老远看见。
赵俭怕被宫善业认出,背对官道,坐地上道:“郝爷、正阳也把脸背过来,莫让他们提早发觉。咱们突然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老何的刀放在脚边的草料袋下,脸向着东,眼角往南瞟着,对许化民、王德低声道:
“都别看他们,待赵宏走到眼前动手。”
赵宏在宫善业六人的前面,听着后面的说话声,判断着距离,盘算着几个箭步就能挥刀砍到宫善业。
宫善业手下有细心的,“宫爷,前面这赶骡子的,似我们来时便跟在后面。”
宫善业:“喊住他。”
一个手下拍马赶几步喝道:“呔,前面何人?”
赵宏扭脸,脚下却是没停,“爷是喊小的么?”
那人道:“为何跟随我们,从实讲来。”
“小的与爷并不相识,何来跟随?”赵宏给了骡屁股一鞭杆,加快脚步,只要到了何爷跟前,就抽刀。
宫善业一提马缰绳赶上来,“你做何生意?”
赵宏:“小的自解州为东家往洛阳城外送盐,走累了便歇一歇。”
宫善业上下打量着赵宏。
这次来之前,刘凤田跟他说,押运完这一趟,让魏圭替他几个月,躲一躲眼前的风声。
宫善业跟了刘家多年,自是无二心。想着若盐池无事,便回洛阳金库帮着往别处转运去。
他也没别的喜好,就好天下各府四处走走,若遇到好身手的就比个高低。
自从到了河东盐池,他白日黑夜都有手下伺候,慢慢习惯了,身上连个铜钱也不带。
当年,他与师父流落井市的时候,可没想到过这样的日子。
为了刘家的事情,任何时候他都会放手一搏,只不过他多年来未遇敌手,变得任性。
即使是小事,只要他心情不好,便出手伤人,甚至要人命;但要紧的事,有时却随随便便放过。
也正因为如此,王正阳与他交手,才侥幸没被伤害。
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称自己是赶脚驮盐的,宫善业从头到脚已看了个清楚。
冷笑道:“你说到洛阳,看你的鞋、衣裳,比我等骑马者还干净,快讲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