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宗半山腰就有许多建筑,宗门弟子,外门杂役加起来有数十号人,一并在此地。山顶是一座样式简单的大殿,是其祖师堂,祖师堂后有一绝壁小径,蜿蜒向下通往一处断崖,断崖上有一凉亭,三面临风,可观北方连绵山景。
换了身凌寒宗服饰的林月,与宗主范镇在亭下相对坐定。范镇特地交代宗门厨房做了丰盛菜品,矮桌都已摆放不下,珍藏的好酒都是放置于地上。
日中不久,亭下已生清风,徐徐吹拂两人衣衫与长发,对坐先无话,各自观景,叠嶂山色由青至白,景色别致。
等到阳光躲进云层,林月这才收回目光,望了一眼还在盯着北方的范镇,又看向桌上菜色与地上酒水,自顾自开了一坛,为对方倒酒。
范镇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失礼了,该是我来的。”
双手抱着酒坛小心倒酒的林月,笑着回道:“计较这些作甚,今日喝酒,我想喝个痛快。”
范镇露出笑容,见他倒了两碗,伸手取了一碗,双手捧在眼前,“那好,先敬林院长。”说完把酒碗微微一扬,自己先干了。
林月随意放下酒坛,端起碗仰头喝完,砸吧几下嘴巴,又抿了抿嘴唇,说了句:“回甜。”
“平洲宜苏城宜春酒,入口绵柔,回味无穷。”范镇微微笑道。
“再来。”林月又将两碗满上,“我比范宗主小了许多,厚着脸皮称呼范兄了。”
“来,敬范兄。”
“好,我也不推辞,林兄弟。”
土碗见底,两人这才挑了几口菜吃。
林月一手搭在膝盖,俯身吃菜,一边开口:“范兄宗门看着热闹,为何正式弟子不多呢?”
坐直身子夹菜的范镇,也不避讳,回答道:“林兄弟也知道,凌寒宗算是个小宗门,多收些正式弟子,培养不起……反正也可以学习术法,以杂役身份,让他们少些期待,人心安定些。”
林月瞥了他一眼,狡黠笑道:“范兄深谙此道啊。”
“唉……”范镇却是叹了一口气,“都是历代宗主吃了亏,才得出的方法,我要真是深谙此道,凌寒宗还要大些才对。”
说完探身拿过酒坛倒酒。
林月放下筷子,看着他倒酒,“我说句实话,我觉得宗门弟子在精不在多,既然贵宗养不起那么多弟子,为何要收这么多人进山门呢?”
小心放下酒坛,范镇先是看了眼他,然后又望向北方山景,缓缓开口:“方圆百里算是安定之地,可北方百里之外,就是另外一番风景了,林兄弟也知道,那里凶兽不少,我凌寒宗,需要时常清理地界之内的凶兽,难免会有遗漏,多培养些习武之人,就算只会些拳脚功夫,也可拖延些时间,再者,是可以作为候补弟子。”
这句话其实没有说完,但林月听懂了他的意思,凌寒宗没有顶尖战力,清理凶兽,需要拿人命去堆。但可以推论出的是,在此方地界,高阶凶兽极少,就算这样,也够凌寒宗对付的了。
范镇收回目光,注视着林月继续说道:“此前差弟子去往扶月山,没想到林兄弟答应得如此爽快,我再敬林兄弟。”
两人举碗,皆是一口鲸吞,三碗下肚,脸颊都是微红。
“林兄弟。”范镇喊了一声,然后说道:“你问剑云丰国时,我本以为是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后得知你入了镇山书院,又以为是个靠着师门仗势欺人之辈,叶飞从扶月山回来后,说你平和儒雅,今日一见,我倒是觉得林兄弟,不拘小节,有些江湖气息,只是藏有郁郁之气,不见修行气象。”
说道此处他又告罪一声,“林兄弟别往心里去,我知忌讳交浅言深,你当我喝醉了说得胡话罢。”
凌寒宗宗主这翻言语算是豪赌,赌的是林月能听得自己的短处。
林月扯了扯脸皮,低着头瞧了他一眼,范镇见此眼神,脸色不变。
半阖着双眼的林月,缓缓回道:“范兄所言不错……”他忽然止住话头,提过酒坛倒酒,然后自顾自喝了两碗,等到脸颊脖子红透,又才开口,有些迷醉。
“范兄……之前有人对我说九洲人,不像人,我思量数日,结合我的了解,觉得这个说法无错……”林月停顿了一会儿,又讲起了自己炼气之前的事,“在我小时候,因为家父管得严,每日炼体,难得像村里其他小孩一样……那时我真羡慕他们能到处玩耍,放牛割草、竹灯竹马、溪水嬉戏……你看,我都说不出几样他们玩过些什么……”
年轻人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一口喝掉,随即继续说道:“我的待得最多的地方,是自家的小院,炼体的间隙,我想得最多的,是使劲儿练,然后等到父亲满意,教我炼气,可他始终没有教我,直到他去世之后,我出门远游,才遇见小先生教我炼气。我也很奇怪,为何我不恨我父亲,而且还养成了随和性格……”
范镇为他倒酒,自己也举起碗干掉,继续等着他的讲述,并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