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对那叶连寅没有半分情意也不全然是。在她与叶连寅近几次的交往中是对他的感观愈来愈好的。
她不禁在心中细数叶连寅曾为她做过的事:
他在清荷郡主设宴那日在亭下一脸温柔笑意地为她拾下落在她头顶的桃花,她失足落水也是他所救;还有他也曾亲自去云兮楼买她最喜爱的糕点送予她,以及,今日他在祖母呵斥她时出面维护了她……
虽她与叶连寅相识不久,但叶连寅是除了阿莹姐姐与紫烟墨璃她们之外对她最上心的人。
母亲与她说她要与叶连寅议亲时,她心中是丝无涟漪的,只想了一会儿她若是住去远宁侯府平日定少不了她的珍馐佳肴。
在她愈发了解远宁侯府后,她又生了怯意。她只是一个庶女且不如府里的姐姐们机灵,确是配不上风光霁月的世子。
但爹爹和母亲已为她敲下了板,她再多想亦都是多余了,所以她渐渐尝试着接受之后,发觉叶连寅当真是个不错的郎君,就连她身边的人儿皆这么与她说。
是以,“我对他是有情意的。”
萧赞将那只茶杯放回瓷盏托中,一双瞧不出情绪的凤眸盯着沈念雪几瞬,忽而笑了。
“即是如此,那我便祝你与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了。”
萧瓒未达眼底的笑中参杂着几分讥讽,沈念雪却未从萧瓒的话中听出半分怪异。
赧然浮上她脸颊,“还未到我与他成亲的日子呢,这祝愿得也太早啦。”
“早么?那待你成亲那日我再与你祝福一遍。”
沈念雪微点了一下下巴,恍然反应过来她怎又与萧瓒聊了如此多私事……罢了,无事的,三爷是她的好友嘛。
之后,萧瓒一言未发,墨璃又还未与掌柜交涉完,沈念雪便随意问道:“三爷成婚了么?”
“尚未。”
按照民间来算,皇后才算是他的正妻,他后宫无主,皇后的位置一直是缺着的,他也能算是还未成婚。
瞧他常日的穿着不像是家中清贫的,又长了副姣好的皮囊,怎会到了这般年纪还没成过婚呢?
难不成是因他还未有份体面的官职?
沈念雪一脸不可思议,又问:“三爷究竟做何的呀?”
这已是沈念雪第二次问萧瓒,头次萧瓒未告诉她是因他怕突然与她说,他便是这江山的君主会吓到她,这次他则觉着没必要告诉她了。
“任了个小官。”萧瓒随意道。
原先他得知沈念雪与叶连寅定亲还不愿放手,尚存了些侥幸与希冀,如今亲眼瞧见她与叶连寅在一起如此开心,她还亲口与他说她对叶连寅是有情义的。
这让他如何好意思硬生生地将这对金童玉女给拆散。趁他现下陷得还未深,他已然决定即时剥茧抽丝。
“我还有些事便不奉陪了。”萧瓒沉思之后将腰间的玉佩送与沈念雪,“先前的话就当是玩笑话,你成亲那日许已不在京城,不方便去参宴,提前将贺礼送与你了。”
萧瓒未等沈念雪反应便离了醉乡楼,墨璃见状走过来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道:
“奴婢已与掌柜的商量好了过些日子来学酿酒了,我们回去吧。”
“好。”
沈念雪将玉佩藏进了衣袖中,长睫敛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莫名地失落。
……
沈念雪回梨落轩便将那玉佩用一个带锁的锦盒装了起来,趁着只有墨璃一个丫鬟在屋子里时拉着她问:
“我与叶世子成亲的日子定在七月,三爷说他那时已不再京城是因要被派任去地方吗?”
“奴婢不知。若是姑娘想知晓的话,奴婢可以托人去帮您问问三爷。”
“罢了……”沈念雪刚欲说还是别问了,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脸焦色地跑进来的紫烟打断。
“姑娘可算回来!赶快随奴婢过去,二姑娘中毒了!”
闻言,沈念雪脸色煞白,提着裙摆疾步至沈素莹出嫁前住的海棠苑。
一路上,紫烟已断断续续地与沈念雪说清了沈素莹为何突然中毒了。
两刻钟前,沈素莹用沈念雪原先盛果酒的杯子倒了口茶喝,才喝了两口便倒了。大夫来后,初步看了沈素莹的症状只说是中毒了,具体是何原因还得诊脉细看。
沈念雪问:“那阿莹姐姐现下如何了?”
“奴婢还不知。”紫烟回来梨落轩寻沈念雪时,那大夫还在头未出来。
海棠苑。
沈素莹屋门口站了一行人。
沈老太太由珍珠搀扶着面色如炭,苏氏则哭得哽噎难鸣,沈落与伊氏站在角落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有赵氏与沈依在嘀嘀咕咕地互相说话。
说的是何,也无人有心思去听。
沈念雪到海棠苑时,大夫刚好诊完脉出来。
苏氏第一个冲上前嗓音沙哑地问:“我女儿如何了?”
大夫面色凝重:“我已替她解了毒,她还未醒,现下已无性命之忧了,但她肚里的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无人知晓沈素莹已怀有身孕,恐怕连沈素莹本人也不知,若是她知晓今日边不会饮那果酒了。
“大夫请将莹儿的孩子尽全力保下来。”苏氏死死的抓着大夫的手臂,身子已然因过度忧心而摇摇欲坠。
“夫人,恕我医术浅薄。”大夫摇了摇首。
他也很是无奈,这都来自边疆外族,易解却不不容易根除,若是那中毒之人是个身强体健之人则无事,但若中毒是位刚有三月身孕的娇弱女子,那毒定会蔓延入婴儿内里,婴儿都尚未成型,必定是顶不住那毒的,除非能请来神医……
沈念雪无血色的唇咬破了也浑然不觉地疼,她眼眶猩红,泪水已经不知流了几轮,现下眼睛已干涩地哭不出来了。
她几欲要给大夫跪下,“大夫,这个宝宝对阿莹姐姐很重要,求求您……”
阿莹姐姐是个很喜爱小孩之人,她醒来后知晓自己的投胎宝宝没了该有多痛心,沈念雪想着便也觉着心口一抽。
“使不得使不得。”大夫连忙将沈念雪扶起身,重重叹口气,“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知城内有位卫神医,他若来的话或许还有法子,不过我不认得卫神医,你们得自己去寻。”
说着大夫又进了屋内,把他此行带来最昂贵的药都拿了出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大夫道:“我已想法子将那毒缓慢时间蔓延了,还有几日的时间,你们快去派人人寻神医吧。”
大夫交代清楚便打道回府了,到这会儿苏氏也逐渐镇静下来,让大家都先回去。
众人都走了,沈念雪还在原地,迟迟不动。
苏氏揉捏着胀疼的额角,一脸疲惫,“念雪也回去罢,那神医我会递信让昌武侯府的人去寻的。”
沈念雪摇摇头,“母亲,我想进去看看阿莹姐姐。”
苏氏叹口气,“去吧,远远看一眼便行了,惊扰了她。”
沈念雪在屋子门口探头,望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沈素莹,泪珠子如断了的线珍珠般落下。
她一手捂住嘴,一手胡乱的抹掉眼泪,她到现在都无法全然平静下来,心中一阵后怕。
阿莹姐姐是误用了她的杯子喝茶才中的毒啊,那毒是否原先便是想用在她身上的?
是她连累了姐姐……
沈念雪纤手掩住了眼,脑海中浮现出沈素莹与她说的那句话。
“只有自己强硬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