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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渡危:若重来一次,还愿同道。(1 / 2)

【前世番外-危止视角】

这是危止第二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遇到那个奇奇怪怪的人了。

说人也不准确,因为那人身上满身死气。

即便带着古怪的藤枝掩饰,旁人瞧不出什么,可他天生佛骨,再掩饰也能瞧出那就是一具行尸。

那尸体身上带着古怪的异香,并没有任何寻常行尸的腐朽枯败的味道,乍一闻是月下开出来的冷透的花,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像是被药汁子浸透了,透着说不出的清苦。

行尸与他擦肩而过,本也不过是个过客,可那行尸忽然转过头,认真看了他一眼。

说看也不恰当,因为危止发现那人眼中毫无神采,就算是寻常行尸,没道理是那样没有焦点的眼。

那身堪比裹尸布的灰色衣裳连着兜帽,口鼻都捂住了,只露出了一双带着疤痕的眼睛,带了些煞气,眼睛黑白分明,如同黑洞洞的深渊,一片死寂。

危止猛然醒过来,她是在听前面的动静,以及,闻味道。

果然是个盲人。

实在是……个怪人。

危止本以为就这样与人擦肩而过,却在滇西的深山里,再一次遇到了那个奇怪的尸人。

那人正慢悠悠从他这次目标的蛊寨中走下来,灰衣浸成了赭色,一路沉沉地走下来,形同恶鬼,阴冷的,疲倦的,杀性未褪,手上拎着的两个竹篓里,一边似乎是个婴儿,一边里面似乎装着蠕动的古怪物体,瘴气弥漫中,多了血腥味和冰雪味。

危止拦住了这人,“敢问,阁下拿的,是这蛊寨里的母蛊?”

怪人目不斜视,“大师若问我,我也只能答一句,这蛊不是好蛊,于修行无益。”

“乌雪青蛇炼制的蛊,我知道。”危止看着那个怪人,“那你拿去,又为何?”

她顿足,“自然是为了销毁。”

危止看了她一会儿,“滇西有驭尸,你是行尸,可方圆十里之内,没有活口,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杀人的。”

五十步之外的黑寒蛊寨之内,已经几乎没有一个活口,除了那个竹篓里的婴儿。

屠村这事儿,一个行尸居然能独自一人做得这般利落。

简直是……一个奇迹。

可惜行尸没有再给他任何回答,直到走出去几步,那行尸方才转头,“大师若真心想要给自己降降温,不妨去极北之地找个雪窝窝埋着,运气好,还能遇到雪灵,取了它的伴生石,倒比别的好。”

危止向上准备捡漏的心断了,“你怎么知道?”

“您的体温太高,我会腐败,得离你远点。”

……

危止沉默了,是一句大实话,但听着就是说不出的诡异。

尸人一步一步下山,危止还是上了山,看到了案发现场,整个村已经被夷为了平地,一片暗红色的泥土,里头混杂着数不清的东西。

很显然,是直接让整个村子直接溟灭了,若真是这个尸人干的,他只能说一句这真是他闻所未闻的强大邪功,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他本该向下追过去,把那个祸害办了,但他在转身之际,看到了道门阵法送鬼入地的痕迹。

那是十分标准的快速超生阵法,道门人只有那么一家喜欢杀完人还管超生。

但那个宗门,如今应当没什么人了。

而且……怎么会有人屠村,还能拎着唯一尚未来得及种蛊的婴儿走?

危止停住了脚步,认真转了一圈,用自己为了“讨要”蛊虫保留的部分灵力,探了一遍,果然是残余的引动天地之灵的阵法。

干脆利落,毁灭性极强。

有点邪门的正道。

当真邪门。

没等危止再遇见那个邪门的人,邪门的人自己找上门了。

人也不准确,这回是魂魄。

被他念往生咒的时候被迫吸引过来的。

“大师,你能不能放过我。”

那人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说不出的丧气,“我只是身体稍微坏了那么一天,你就开始念经了是吧。”

危止十分歉疚,“我也不知道你不在尸体里。”

他认真扫了一眼,这魂魄没有邪气,没有血光,到底是怎么留在人间的。

行尸可没有魂魄。

他开始认真盘算,“无上宗这个年纪的魂魄,会阵法的,只有那么一个吧,你是阎野的徒弟?为什么还要逗留人间?”

“因为不想下去啊。”魂魄半死不活地讲话,“你要再不松开,我可要完蛋了。”

危止看了一眼那魂魄,这可不是没有准备的样子,那分明是笃定了他度化不了她。

“我记得,阎野好像的确有个飞升前的关门弟子,叫林渡,想必你杀黑蛊寨,也用的是阵法?我看你把所有蛊修都杀了,只留了襁褓中的婴儿,而你身上毫无业障。”

“你屏蔽了天机?”

危止发觉这人身上谜团太多了,层出不穷的异状,古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大约比滇西山间的雾障还要多出些浓云,触手不及,却又分明存在。

他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林渡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临湍,是你什么人?”

危止默默又给这个阎野的弟子身上添了一笔谜团。

“出家前的族人。”危止斟酌着言辞回答道。

小小的魂魄团像模像样地点头,“不重要?”

危止斟酌片刻,“唯一仅存的族人。”

那就是重要了。

魂魄团一时没有说话,蜷缩在他放着的木鱼旁边,白色光团一明一灭,看着像是在呼吸。

危止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你……是不是快散了。”

“还行,但再不回去就要散灵了,你把木鱼收起来,我自己能回。”

危止赶忙收起木鱼,找出一张符纸,固定了她的魂魄。

现在林渡没手没脚还不能动了。

她觉得危止是故意的。

危止的确是故意的,他很难想象一个屏蔽天机,放弃轮回,屠村清蛊的人,究竟还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现在没有业障,是因为那些蛊修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出了名的黑蛊寨,一人出寨子就一定有人丧命,他去,也是为了夺取那个蛊的。

谁知那符纸里困住的魂魄开始和他讨价还价,“我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大师。”

“蛊虫不能给你,但有更好的替代品,我对冰雪的感应能力是顶级的,帮你抓个雪灵,不成问题。”

危止好奇,“你怎么确定,我是想要那个蛊的寒力?”

“你给我弄个胳膊腿儿,让我能行动我就告诉你。”

危止想了想,真把符纸捏成了有胳膊的,就是没腿儿。

林渡:……真贼啊。

“还是那句话,你热得不正常,堂堂佛子,去黑蛊寨,总不能是为了替天行道吧。”

危止:……真贼啊。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个佛子,不能是去斩杀邪修的?”

“您也不用吓我。”灵符晃动着两条胳膊,“因为没有我,你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你身上的气息,雪灵绝对会跑得远远的。”

危止淡笑着看那纸人躺板板,举着两条纸胳膊不知道在干什么,有些滑稽可笑,“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味道,和阎野那人年轻时候如出一辙。”

原本阎野年长他一些,他以为那人是对着晚辈才如此冷淡狂傲,后来发现阎野对着那群老家伙更狂野,总有种独高众人一层,棋盘上唯他独掌局势的感觉。

没想到养出来的徒弟,也是一般无二。

谁知下一瞬间,那躺板板的符纸金光一现就立起来了,化成了一个小人模样,没有脸,但危止分明瞧出了她一瞬间的神气。

危止这才想起来,无上宗百年之前遭遇邪魔清洗,那时候就再没传出丝毫林渡的消息,算起来,那时候,林渡在修真界也不过算个未满百岁的孩子,那样的神气,才是正常的。

“临湍教你的结印?难怪你刚才举着手。”危止认出来,“难怪你知道我和临湍相识。”

原来临湍也教过这小家伙。

他精神微微放松了一些,“也可以,交易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符纸小人这样答道。

“我不谈不具体的交易,天底下最难的条件,就是以后再议。”

危止丝毫不想上当。

那纸人说道,“若我是想拉你,走上一条,逆天而行的道路呢?”

小纸人看着嚣张,落在危止耳中却也听得出来那话并不充足的底气。

她在试探。

在试探他的性格和行事。

危止想,如果他拒绝了,她定然会立刻说出一个具体而体面的,能让他接受的代价。

他试探着开口,“逆天而行,于我有什么好处?”

“人嘛,总要试一次,或许,能时间倒流,重新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比如,你唯一的亲人临湍的献祭。”

危止垂眸看着那个人,“世上有许多不可解之事,你当真觉得,回到过去就能改变一切吗?”

“天命不可知,人力尚可为。”小纸人这样回答。

“所以你没有任何把握?”

“也不是,我一个人五成,加上大师,或许还能加两成。”

“我只值两成?”危止抬眉,“你一个魂魄团子占五成,我占两成?”

小人敷衍道,“那就三成吧,不能再多了。”

危止:……阎野到底怎么教徒弟的?

“你这么厉害,你还能没有身躯?”

“……”小纸人抱膝盖坐下,符纸拱成圆弧,在烛光下显得怪可怜的。

“因为去了趟深海,尸体下深海容易被追杀,所以只能用魂魄下,结果取深海真灵遇到了点麻烦,魂力弱了点,身体又因为放在岸上没有阴气滋养坏掉了,麻婆婆给我新做身体也要那么一年半载的功夫,要不然我至于被你招过来?”

小纸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僵直地扭转脖子,“很好笑?”

危止摇头,“没有没有,一点都不好笑,你知道的,我们佛修就是这样,我说是笑口佛相你信吗?”

林渡信他个鬼。

最后危止还是认命带着这个因为身体坏了大部分,暂时没有实体的人上路。

只在灵符中养不了太多的魂,好在他身边还带着块养魂木,念了四十九天的经,才给她捞上符纸内,出发去了极北之地。

小纸人大部分时候都不太说话,不愿意待在袖袋内,也不好和死物放在一起,最后就落在了他的肩头,他背着的布袋的带子提供了系带,被风吹得时候就真成了肩头的灵符,闲的时候才坐起来。

危止觉得还挺好玩,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人,会比他还离谱了。

他们到了极北之地,林渡嫌他太烫影响她的发挥,让他自己挖个雪窝窝先把自己埋了。

危止无语,“你这样真的能找到所谓的雪灵?”

“当然,等我口令,然后你就跳出来,压制住她,我去帮你拿伴生石。”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把那东西杀了。”危止有些稀奇。

小纸人回答得冷淡,“我是鬼,不是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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