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说罢,捂着脸踉跄离去。
王彪之气的胡子发抖,对谢安拱手道:“安石,实在是对不住。凝之喝醉了,满口胡言。回头老夫定好好的训诫他。”
谢安的脸色也很不好,但却还是微笑道:“王公,不过小儿女的胡闹罢了。请入席,不必介怀。”
王彪之点点头回到坐席上。厅中一时无人说话,场面尴尬之极。
李徽已经完全能断定,这一切都是郗超捣的鬼。王凝之定受了他的指使和蛊惑,这已经无需去寻找证据证明了。今晚正是郗超挑起了这一切。
李徽转头看向谢道韫,只见谢道韫身子发抖,眉间蕴怒,脸色苍白。心中不禁升起怜惜之感。堂堂大晋才女,今日被王凝之这么一闹,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其实下午在东园的时候,谢道韫说过她不想来参加宴饮,便是担心见到王凝之后尴尬。现在看来,她是对的。谢安派人去请她,她也不好不来露面,谁知遭受了这么大的羞辱。真是让人怜惜。
李徽侧了侧身子,轻声道:“阿姐莫要在意,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谢道韫转头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多谢你。”
经过这样的插曲,夜宴的气氛有些沉闷。不过此事,谢家院子里的花灯亮起,璀璨夺目。谢安乘机提出众人出厅到院子里观赏花灯,众人也都想透口气,于是纷纷起身。
院子里,廊檐之下,悬索之上,墙头树下,各种精美的花灯尽皆点亮之后,场面美不胜收。大如九层之塔,流光溢彩。小如游鱼小花,精细入微。做工之精细,色彩之斑斓,令人赞叹不已,心旷神怡。
再一次回到厅中之时,气氛热烈了许多。
众人一边端着酒杯喝酒,一边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话。谢安王彪之等人和各族族长聚集在一起说笑,青年子弟们也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或谈话,或交流琴棋书画技艺,或畅聊趣事。喝了酒之后,这帮人谈性甚浓,滔滔不绝。
李徽知道,这帮人又开始谈论那些玄虚的东西了。在场的都是世家大族之人,今日既然不涉政事,自然会谈玄论道,而这些都是他们所擅长的。
李徽觉得有些无聊,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角落里。不远处谢玄和谢道韫姐弟坐在一起,谢玄正指手画脚的对谢道韫说着什么,神情甚是严肃。谢道韫眉目淡然,但也聚精会神的听着谢玄的谈话。李徽猜想,谢玄定是在和谢道韫商议如何应对王凝之的出尔反尔的事情。
这时,郗超缓步从谢安等人身边走向谢道韫身旁。李徽皱起眉头来,觉得郗超这狗东西又要生事。
“道蕴小姐和幼度在说什么呢?”郗超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谢玄被打断谈话,皱眉道:“干你什么事?我姐弟说话,难道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郗超微笑道:“何必如此?我是你谢家请来的客人,幼度怎有这般大的敌意?再说了,郗超并无窥探你们谈话的意思,郗超是来向谢小姐请教问题的。”
谢玄皱眉道:“我阿姐没空,你找别人去。”
谢道韫摆摆手道:“小玄,不要失礼。郗大人不知有什么话要和道蕴说呢?”
郗超拱手道:“请叫我景兴,今日私人宴饮,这里没有什么郗大人。”
谢道韫点头道:“那么景兴兄有何见教?”
郗超露出笑容来,沉声道:“素闻谢家女郎辩才出众,善论玄言。我有些玄学之疑,想询问谢家女郎。不知可否赐教?”
谢道韫想了想,本想拒绝,但见七八名大族子弟围拢过来,这里的谈话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于是道:“请说。”
郗超微笑道:“多谢。谢小姐,我大晋名士,自汉未而来,便有诸多玄学经典之辨。今日景兴向谢小姐请教的便是这其中之一:有无之辨。我知道,有无之辨,已有百年,‘贵无’‘崇有’两种观点的争辩持续百年,至今仍方兴未艾。谢小姐乃我大晋第一才女,才旷于世,见识高卓。故而景兴想请教谢小姐,这‘贵无’‘崇有’两种看法,你站哪一方呢?理由是什么?”
角落里坐着的李徽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些废吐沫星子的无聊话题,着实无趣。大晋这帮人成天辩来辩去,讨论的都是这些没有屁用的话题,反而乐此不疲,当真是令人无语。
不过李徽倒也放下心来,郗超也是名士,也痴迷于这种玄学之辨,这当是纯粹玄学上的讨论,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恶毒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