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王凝之之言,尽皆发出感叹之声。谢安轻叹一声,端起酒杯喝酒。
李徽心想:短短二十年,沧海桑田剧变,物是人非。对大晋而言何尝不也是如此。二十年前的大晋,还是较为稳定的局面,也没有大晋这几年的纷扰。这几年,内外交困,皇帝都换了三位了,当真是动荡难安。如当年兰亭诗会这样的名场面也再也没有了。大晋的黄金时代已然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
“……不过,好在许多当年的故人尚在。比如谢公,比如徐丰之徐翁,比如华平华翁,比如曹茂之曹公,他们都在。今日能邀约到他们到来,共话兰亭之会,当真令人欣喜。我至今还记得谢公在当日兰亭之会上作的诗。‘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兹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逈霄垂雾,凝泉散流。’当真是清奇峻拔,令人钦佩。无论如何,今日能在此相聚,共话二十年前兰亭之会,追忆我父以及当年故人,都令凝之心中感动欣喜。凝之要再一次感谢诸位的光临。”王凝之道。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看向上首谢安和几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都是当年参与诗会之人,都是那次著名聚会的亲历者。
“请谢公给我们说说当年的兰亭诗会的情形可好?”王凝之大声道。
众人纷纷叫好。
谢安抚须呵呵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今日既然是整二十年,倒也值得去说一说。二十年时间,自然会有人去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倒也不必去在意。譬如今日之聚,再过二十年,这里怕是也有一般人也没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借用桓大司马一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所以,大可不必如此悲伤。”
谢安还是看得开,豁达的言语让众人的心情开朗了起来。
“要说那次兰亭诗会的事么……我记得逸少和我准备了多日,请来江南名流之士四十余人,那日光酒水便喝了三十坛。不过,当日参与者可不止四十余人,比如我谢家侄女道蕴,当时才十岁,梳着两个抓揪小辫到处跑。道蕴,你还记得么?”谢安笑道。
众人的目光投向谢道韫。谢道韫抿嘴笑道:“当然记得。”
谢安笑道:“我记得,逸少要道蕴背诗,背出来一首便给个果子吃,不然便没有。道蕴便背了诗经六首,还背了曹植的几首诗,一盘油果子都被道蕴吃了。结果,晚上回去肚子疼的直喊娘。油果子油水太多了,肚子受不住。呵呵呵。”
众人都笑了起来,想象着那日的情形。
谢道韫嫣然笑道:“叔父这是要让道蕴丢脸么?二十年前的事也拿来取笑。”
王凝之低着头轻声叹息。他不能看谢道韫,越是看到谢道韫的美丽容颜和风仪之姿,他的心意便越是难平。如今他已经被迫娶了蒋氏为妻,为了弥补自己,又纳了两房妾室,再不作他想了。谢道韫已经是自己心中难圆的一场梦了。
谢安呵呵笑道:“不说了,不说了。要说当日好笑的事情,那可多得很。有人喝醉了失足落水,弄的衣衫尽失。有的摔了跟头,摔青了额头。有的作诗的时候做不出来嚎啕大哭的。哈哈哈,想起来甚是有趣。”
众人万没料到,当日那样的场合居然还发生过这些趣事。听着谢安说的这些,顿时觉得眼前有了画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公,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老夫落水的情形么?还拿来取笑?谢公这好取笑别人的脾气还是没改啊。”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笑道。他是徐丰之,当初参与诗会的江南名士。
谢安笑道:“徐翁,这是你自己跳出来的,我可没点名。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率直,老夫一说,你便自己出来认领了。哈哈哈。”
徐丰之也呵呵笑了起来,见谢安举起了酒杯,于是举杯和谢安对饮一杯。
谢安放下酒杯,收敛笑意,突然站起身来。高声诵道:“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