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开罗县人民医院。
哪怕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但空气还是那么燥热,辉煌灿烂的灯火和穿梭不息的车流让这座小城没法宁静。
医院临江,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夜色中的江景,几艘轮渡在江面上缓慢行驶,时而发出绵长沉闷的汽笛声。
医院楼下是成排的大树,因为没有风,树叶儿们也耷拉着懒得动,这让人更加感觉到天地间除了热,还是热。
病房天花板上的吊扇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孙艳梅刚送走了弟弟一家三口,夫妻俩明天还得上班,继续照顾孙佳强的任务就由孙艳梅来承担,而婷婷早就跟着外婆回家看电视去了。
孙艳梅把一个削好皮的苹果递给父亲,孙佳强接过苹果大口吃起来,经过这几天的救治和调养,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这两天虽然身体不够倍儿棒,但吃嘛嘛香。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没必要躺在医院里浪费钱!”孙佳强边吃边说,苹果汁沿着嘴角流下来。
孙艳梅用纸巾给父亲擦了嘴角的果汁,“多住两天花不了多少钱,回去要是病情反复了怎么办?到时候再来治疗就麻烦了。”
“呸,你那张臭嘴,说不出一句好话。你还知道来看你爹,要不是你弟弟说我快死了,你恐怕还不来,是吧?”
“爸,你看你说的,谁叫你们当初说不认我这个女儿的,要错也是你们先错!”孙艳梅又在父亲面前倔强起来。
孙佳强把苹果核递给女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我们劝你不要跟着那个跑车的,你偏要跟他走,你看看如今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变成了孤儿寡母了,还背井离乡的,开个餐馆要死不活地过日子!”
“爸,他人都死了,你还说这个干嘛?他要是不出车祸,我们现在也过得很幸福的。这都是命!”孙艳梅难过起来。
六七年前,孙艳梅认识了一个来自南都的货车司机,两人很快就确立了关系,但孙艳梅的父母死活不同意他们交往。
其实,货车司机在那时候挣的也不少,收入肯定是要超过大部分公务员的,但常年在外跑车,一个月难得有几天在家,而且南都离重庆也比较远,女儿回趟娘家也不容易。
可孙艳梅就是不听父母的话,死活要跟着货车司机去南都,孙佳强一气之下说你要是跟他去了,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孙艳梅虽然很为难,但最后还是收拾行李爬上了货车司机的东风牌大货车,离开了生她养她的父母和这片她热爱的土地。
嫁到南都后,孙艳梅也给家里写过很多信,但性格执拗的孙佳强没有回过女儿一封信,倒是孙艳梅的弟弟代表家人给她回过两回,字里行间还在责怪她不听父母的劝告。
后来有了电话,孙艳梅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家里打电话,可接电话的总是孙母,孙佳强每次接到电话,没说两句话就把电话递给了老伴。
以至于离开重庆这么多年,孙艳梅才回过两次家,还得加上这一次。
其实孙艳梅在南都过得也不错,丈夫虽然在家的时间少,但物质上还是挺富裕的,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比一般人强,毕竟那时候跑个货车相当于现在当个中小型企业的老板,“车轮子一滚,屁包里一大梱(钞票)”,“方向盘一麻,腰包里一大扎”那可不是吹牛逼的。
可是好景不长,婚后三四年的样子,货车司机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孙艳梅的天空就从此塌了下来,男人留下一个两岁多的女儿给她,让她们成了孤儿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