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您觉得她说谎了吗?”</p>
星空车上,一名审查官向审查长请教。</p>
老者仰头靠着座垫,锋锐的目光藏进了厚重的眼睑下面, 唇畔法令纹动了动:“说出你的看法。”</p>
“是, ”审查官一边回忆,一边整理思绪,“在她看到林思明的烧伤照片时, 下意识的动作、微表情都显示出受惊和意外的反应,属下已经录入系统进行过对比,检测结果表明, 有99.998%的几率, 她此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只是被他的脸吓到了。而看见林思明毁容前的正常照片时,她面部神经波动也与她自己的口述一致——认为此人非常普通,也许见过, 但没有留下印象。”</p>
审查官停顿了一下, 推了推眼镜:“而当您告诉她,此人就是曾经替她作证的证人林思明时, 她的反应曾短暂偏离系统预设,但系统也给出了‘正常范畴’的判断,毕竟忽然得知这个人的容貌如此……特别,有些心理波动也可以理解。最后她阐述没有与证人在调查局见面的事情时, 系统给出‘真话’的判断。”</p>
“嗯。”老者说,“写报告吧。”</p>
审查官微怔:“就这样吗?”</p>
老者睨他一眼:“智能系统虽不是十全十美,但也远远胜过你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p>
审查官:“……爸爸!”</p>
老者哼笑着,抬手在报告下方添加自己的个人批注。</p>
【需要其他线索开启新审查方向。】</p>
想了想,又添下另一行字。</p>
【情绪稳定且低落。】</p>
将报告发送给殿下之后, 老者十指交叉置于身前,闭上眼睛:“我睡十分钟。”</p>
“是。”</p>
*</p>
云悠悠和别墅中的同事们道别。</p>
大家早已经从今天早晨的“嫁妆竞赛”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此刻听到云悠悠离职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都有些舍不得。</p>
“唉,”苦瓜小姐一脸沮丧,“太子妃那种高贵的世家小姐嫁进来之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也难过了——真不希望你走啊!”</p>
安妮恨不得用眼刀戳她几个窟窿。</p>
“咳,”老管家清了清嗓子,和蔼地问,“今后有打算了?”</p>
“嗯嗯!”云悠悠笑眯眯点头,“我已经被第五军团接收,准备参加绿林光复战啦!”</p>
老管家:“……”</p>
侍者们:“……”</p>
苦瓜小姐按捺不住自己泼冷水的心:“天哪,阿悠你到底还在高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真相对不对?第五军团是炮灰军团啊!殿下这么狠心,让你去送死吗?就算要甩了你娶别人,也没必要这么狠绝吧,是生怕你以后死缠烂打吗?”</p>
安妮:“……下次我会试着用门夹断你的声带而不是手指,朋友。”</p>
云悠悠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蛋忽然悄悄变红了。</p>
这间大屋子里,真是有太多太多的回忆。</p>
“回绿林是我的梦想,我很开心。”她微笑着解释,“进入第五军团是我个人的意愿,与殿下无关——殿下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p>
“啊!”安妮高兴地蹦了起来,“这样吗?如果殿下知道,一定会把你追回来的,我确定!噢,爱情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患难见真情!”</p>
苦瓜小姐开口之前,安妮及时用鞋跟碾住她的脚。</p>
喝下同事们给她现热的七种不同口味的送别营养液之后,云悠悠悄悄绕过走廊,来到医疗舱。</p>
秦医师依旧戴着她那副遮掉半张脸的大眼镜,坐在大屏幕后面跷着脚刷星网。</p>
“秦医师,我需要五支情感阻断剂,”她调出光脑里面闻泽签了名的申请条,“这是太子殿下的许可批复。”</p>
秦丽珍推了推眼镜,扫描确认闻泽的签名。</p>
她有一点怔忡:“姑娘,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种药物的危害。”</p>
“我明白,不会乱用的!”云悠悠笑眯眯地看着她,“因为准备上战场,所以备着药物以防万一而已。毕竟在战场上,一个疏忽可能丢掉的就不仅是十年生命。”</p>
“殿下真的同意了?”秦医师不得不怀疑殿下是不是在某种过于亢奋无脑的情形下签的名。</p>
她点点头,很敷衍地回答:“嗯。是的,殿下完全同意。”</p>
她需要阻断剂来应对发病——未来这段日子,她没有办法再吸闻泽治病了。</p>
“好吧。”秦医师起身,为云悠悠取出五支阻断剂,“虽然这样不太符合程序,但既然有殿下签名,当然可以绕过程序来执行。我会把帐单交给管家先生。”</p>
云悠悠接过五支深紫色的“恶魔角”,向医师道谢,然后离开了医疗舱。</p>
她的东西很少,一只星空箱就能全部收容。</p>
看着乳白色的星空箱,她微微发了一会儿愣。这只星空箱是三年前哥哥为她准备的,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拖着它独自登上了离开绿林的最后一艘运输船。</p>
怔了片刻,她拖着这只箱子走出房间。</p>
站在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在里面生活过三年的地方。</p>
她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没有遗漏。它现在看起来和她入住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显得有一点空旷。</p>
“殿下,无论我身在何方,都会永远为你祝福。”</p>
眼睛微微有一点湿润,她的心情有些酸,也有些甜。</p>
*</p>
离开别墅之后,云悠悠没有回头,径直登上了通往第五军区的轻轨列车。</p>
现在是晚上8点多,列车很空,整节车厢里只坐着她和一个带婴儿的年轻妈妈,那位年轻妈妈大约是看过一些抢夺婴儿的报道,对陌生人充满警惕,很小心地挪开了几行座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