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晚握住五帝钱,近到窗前,俯首看向安静躺在石砖上的李月华。
五帝钱,是她黄布包裹里的第四件法器。为什么这个法器会与李月华产生纠葛?不,不对。是为什么五帝钱会与郑家产生纠葛?
楼下杨明洞见郑钧礼神态不对,顾不得多想,只能先听郑钧礼的话,将李月华抱了起来,赶忙跑向轿车,要把人送去医院。
江不晚垂头。
郑钧礼双腿泛软,竟是一瞬跪倒在地,他用尽力将头抬起,与窗后江不晚遥遥相望。
江不晚张口,倏而又将嘴巴闭起。
她不知该如何同郑钧礼说明血符咒消散意味着什么。
郑钧礼遥见她欲言又止,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开口询问,生怕自己无法承受那言语之重。
郑钧礼自己也不知为何,呼吸愈发困难,四肢就像被人抽去了血液一般,提不上力来。
他试着握紧双拳,砸向石砖,明明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
江不晚终于觉察到了郑钧礼的不对劲。
江不晚跑下楼,寻到郑钧礼,半蹲而下,问他道:“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郑钧礼眼底溢出泪来,像一只装满水,却被摔碎的花瓶。
江不晚见郑钧礼现在情绪如此不稳定,就更不敢提血符咒的事儿了。
现在,或许应该带郑钧礼回医院吗?
以他现在的状态,能够直面至亲死亡的冲击吗?
江不晚正犹疑间,刚刚被郑钧礼赶走的老鼠忽然复归,它们双眼精红,像是发了狂,四周飘逸着怪异的香气。
而这香气竟是与江不晚和郑钧礼那天晚上下楼做宵夜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江不晚想不了太多,她立即抬手结印施咒,击退了癫狂的老鼠。
老鼠不肯离开,越发狂躁。
“百醴玄注,七液虚充,火铃交换,灭鬼除凶!”江不晚见它们不肯退却,便径直念出灭凶咒。
数只老鼠刹那爆体而亡,只留下几瘫黑血。
江不晚握住郑钧礼的手,而后用力将他拉起。
她沉眸,思量许久,后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至亲离去,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痛苦。无论江不晚瞒不瞒他,他终究还是会知晓。
“公爹他,可能已经仙去了。”江不晚声音极小,她抬眸观察郑钧礼的神情,小心翼翼。
郑钧礼目光不定,混乱迷茫。
“你什么意思?我爹是成了植物人,但还存着一口气的。”
“我们,一起回医院吧。那里可能已经翻了天了。”江不晚不知该如何跟郑钧礼解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莫名其妙,其实江不晚自己也不曾完弄懂现在的情况。
郑钧礼抬步,双腿却软得很,他像是瘫痪了一般,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那种无力充斥血液的感觉卷土重来,他好讨厌这种感觉,他想要力量,想要永远留存力量。
“啊!”郑钧礼忽然俯身跪地,用尽身余力,砸向石砖。
血透过白色绷带,将空白染红。江不晚甚至可以听见郑钧礼手骨磨折的声音。
郑钧礼失了神智,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救我!”
“救我!”
“救我!”
这句话,却有千百种不同的声音。
这些声音都是男人发出,它们或尖锐、或浑厚、或稳重
“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你一定可以救他们的!”郑钧礼的手依旧捶打着坚硬石砖,他的头却忽而抬起。
郑钧礼紧盯着江不晚,声泪俱下。他苦求,苦求江不晚救救他们。
江不晚却不知道郑钧礼口中的他们是谁。
郑钧礼发了疯。
江不晚不知所措。
端庄守正的君子在她面前跪地痛哭,所有礼节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像尘埃里被车碾过的花,枝干弯折,花瓣成泥。
郑钧礼,或许是个精神病。
江不晚轻声嘀咕着。
江不晚垂下身体,紧紧握住了郑钧礼的手。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