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昭,这个镇骨名将;
这个历史上镇守河西十余年,与河西共存亡的名将;
这个在诸葛亮率军北伐,以数万之众强攻他镇守的陈仓城,几十倍的兵力优势下,昼夜相攻二十余日不得破城,最终让丞相被迫退军的名将;
这个在波澜诡谲的汉末战场,这个群英荟萃的年代,只在史书上提及了寥寥几笔,却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将一个“守”字,演绎到极致的名将。
很难想象,他年轻时仅仅是江夏军中的一员,是江夏铁壁文聘手下的一名并不出众的兵卒。
可偏偏,这个沧海遗珠被关麟发现了。
因为他是郝昭…
关麟顶着荆州“庞、马、向、习”四大家族的巨大压力,硬是让他娶到了他心仪的姑娘,娶到了习家的掌上明珠,习祯的闺女。
成全了这一对碧人!
听说那闺女,如今…已经有孕在身,年轻的郝昭即将做爹了!
而自打成亲后,郝昭的心就彻底定了下来了。
他先是协助糜芳对江陵城新城、新墙的图纸进行改良与重新构建,然后被关麟委派赶至长沙城,担任执掌军权的都尉,主导整个长沙城的筑城之事。
因为有韩玄、巩志等人在人情上帮助;
因为有交州士家在金钱上不遗余力的支持,长沙城筑造新城的进度很快。
如今的长沙城,新城完成修建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可…整个新城,除了郝昭手下的一千两百军士外,鲜有人知晓其中的真正情况…
别说别人,就是此间长沙太守廖立,他也是知之甚少。
唯独知晓,这新城、新墙修的极贵!
但…
这不重要。
因为郝昭在,因为长沙新城、新墙是郝昭亲自监工修筑的,他对这城、这墙有绝对的信心。
…
“铛铛铛铛——”
示警的钟声已经敲响,一下子…整个长沙老城内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闹哄哄的。
不安与仓促的百姓在城中四处乱撞。
那些临时纠集起来的民兵,纷纷上了城楼。
有老城的城楼,也有新城的城楼…
哪怕冬季已过,可无有例外,这些民兵口中均呼出白气,面对着如潮汹涌的东吴大军,他们紧张到了极点。
同样的,长沙城的大小官员,也都上了城楼,他们自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看去…乍一看,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数万…
准确的说,怕是得有几万东吴的兵士,浩浩荡荡已经登岸,出现在了水陆交接的一线。
那水路交接之处,出现了无数模糊的小黑点,可随即,这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韩玄与巩志也是第一时间登上了城楼。
巩志吓了一跳,连连的喘着大气,韩玄则显得镇定一些,他“吧唧”着嘴巴,淡淡的轻吟,“果然,关家四郎这一次又算对了…”
啊…
——算…算对了?
巩固心头闷响,一时间他有点懵,按照固有的想法与经验,既算对了,那难道不应该…提前派兵支援么?
怎么反倒是…任凭东吴的大军突袭!
啊不,这等规模的进军,已经不是突袭了,是正大光明的撕毁盟约,毫无顾虑的背刺——
“韩…韩老?依你说的…云旗公子既算对了,那…那他理应留下什么锦囊妙计了吧?”
随着巩固的话,韩玄轻轻颔首,语气一丝不苟。
“的确,云旗是留下了点儿东西。”
“什么?”巩固都快要急死了,一张面颊更是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狰狞。
韩玄却不紧不慢的把眼睛移到了城头的正中,望向了那一身重甲,重剑撑地,目光炯炯的年轻人。
是郝昭——
巩固一怔,连忙问:“韩老的意思是,云旗公子留下的锦囊妙计就是…就是他郝昭?可…可他只有一千多人哪,东吴的兵马…得有…得有…”
说话间,巩固的余光瞟向城外,那已经在列阵,搭建云梯,随时就要攻城的东吴兵马…
统兵多年,粗略的一扫,他就能笃定,这次东吴出动突袭的兵马,比起五万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这特喵的一个…要打五十个!
呼!
被巩志这么一说,韩玄竟突然也添得了几许紧张的情绪,可仅仅只是一瞬间,这股紧张的情绪就迅速收回…
他依旧平静的说,“云旗说过,郝昭一个人,顶得上十万守军!”
这边…韩玄与巩志还在对话。
那边,长沙太守廖立面对如此境况,早就乱了分寸,他带着一千由民兵与衙役组成的混杂兵种登上城楼,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跑到郝昭的面前。
他这么一跑。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郝昭。
这个年轻却被关四公子看重的将军,他的面上没有表情,没有喜,也没有哀。
他的面容,当初到达长沙时,当初在长沙筑新城时是什么模样,现在一如既往的也是这副模样。
严肃、冷静、严格、不苟言笑——
这些…让许多官员都并不喜欢这位少年将军,觉得他不好相处,觉得他故作高冷,可现在…依旧是这副表情,依旧是他严格要求下筑造的新城,在这个时候,莫名的令这上上下下的人心中一定。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面对五十倍的敌军而面不改色,如此气魄,世所罕见,真是非常人也!
郝昭的淡然处之,也使得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毕竟…当初筑城时,他就问过关麟,“长沙、江陵?公子筑这新城是为了什么?”
那时关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郝昭的回答是:“商业有商业的筑法,防范水利有防范水利的筑法,以少敌多有以少敌多的筑法…”
不等郝昭把话说完,关麟很直接的开口,“以少敌多,防范东吴…这是最主要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其它的一切目的都可以让步!”
那时…郝昭还质疑,明明是孙刘联盟,为何要防范东吴?
可现在…当东吴的大军兵临城下,他总算意识到…还是云旗公子站得高,看得远哪!
也正因为如此,从郝昭修筑“新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将“以少敌多”、“防范东吴”奉为唯二的目的。
可以说,整个城池的修筑,都是围绕着这两个目的完成的,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半年。
这也是他为何始终镇定自若,气概非凡的最大倚仗所在。
情绪…是会感染的。
郝昭的淡然处之,也使得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毕竟…筑造新城、筑造新墙,“四位一体”的防守体系就是为了防范东吴的奇袭。
如今,奇袭来了,只能说是…早有预料!而郝昭如此淡定,想来,他是有自信能退敌的!
——真是…人才啊!
——后生可畏啊!
廖立一连在心头发出两声轻吟,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郝昭一眼,然后问出了满城官员、将士们的心声。
“郝都尉,现在?我们当如何?”
郝昭沉吟了片刻,道:“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守城——”
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感情上的波动。
可一下子,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廖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将之风,郝将军小小年纪,已然颇有大将之风!”
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郝都尉下令,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守城——守城——”
混乱的局面瞬间就止住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心了。
要知道…
若不是郝昭新造的新城与新墙,那如今就是三个长沙城绑在一块儿也不会是东吴的对手,可现在,不论…这新城、新墙成效如何,至少…每个人心里都多出了一些希望。
这时支持他们坚持下去的希望啊!
整个长沙城,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他们像是以往演练过无数次的那般,无数“辅道”中堆满了石头,火油也送上了城墙,两处新城的外城墙步弓手就位,诸官各司其职。
看着大家伙儿忙碌起来的模样,郝昭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余光晃动间,他注意到了廖立…俨然,兵力的悬殊还是让这位长沙太守显得有些紧张。
似乎是为了遮掩这份紧张,他在问过郝昭一句后,就再没有张口,更没有任何发号施令。
他无力的靠在城墙上,双目无神,似乎是依旧对这一仗充满了无数担忧。
到最后,木讷的抬眼,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穹,目光中茫然、无措、担忧、彷徨的很。
郝昭却像是宽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
“若长沙城失守,你、我皆尸骨无存,不过,廖太守放宽心好了,这城我修的,每一次砖瓦都宛若我身体中的骨骸,贼军虽众,然以城为骨,虽千万人吾亦镇之——”
这…
莫名的,因为郝昭这话,廖立…还有那些惶恐不安的官员,一下子振奋起来!
也燃起来!
…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初。
长沙城。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这座江畔边的城池,也染红了这血腥味儿弥漫的疆场。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数不尽的东吴水军抬着云梯,迅速的涌向城楼。
城楼上一排排的箭矢齐下,城楼下更密集的箭矢也不断的朝城楼上射去,这是双方第一轮的试探。
——箭雨压制!
一方占据绝对的地形,一方却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
真正的攻防战已经打响!
东吴中军处,吕蒙、朱治、蒋钦、丁奉均驾马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