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中一甲子,世间已千年。
当初在武陵城东山外时,唐荟还听不懂林旦这句话,但如今她乘湖上扁舟,随心所欲时,才觉得这一句话既朴实无华却又高深至极。
但赵清毓每日与她共同修行时,却察觉到唐荟常常气短神竭,不过她并未直接询问唐荟,而是悄悄翻阅书箱中的医道经书。而就是这一查之下,赵清毓察觉出一些端倪。
直至一个难得的冬日晴朗午间,唐荟与赵清毓同乘一叶扁舟,随风飘荡在腰间湖畔中。
可就当唐荟收敛心神,准备入坐时,却突然一头栽倒在船中,昏迷了过去。赵清毓忙撑船到岸边,在她身上各个穴位一通揉按之下,仍不见好转。
赵清毓只好将她带回茅庵中,在施以自己特制的清心熏香后,良久,屋内弥漫着一股淡香青烟,唐荟紧闭双眼,面露痛苦之色,嘴唇微张,悠悠有醒来的迹象。
待到暖日被浮云遮挡,日光退散,赵清毓坐在桌前,不停摩挲着两颗黑白棋子,撑着脸蛋,看向躺在床上的唐荟,追忆似水年华。完不像一个已至中年的貌美妇人,反而像是心事重重的年轻少女。
等到唐荟完清醒过来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舟中,而是躺在赵清毓的茅庵中,桌边还飘着一种异香,虽然烟雾缭绕但并不刺鼻。突然,一阵倒水声传入耳中,正是赵清毓满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山茶,端至自己面前。
唐荟轻呷一口后,赵清毓缓缓开口问道:“你这病已经有些时日了吧,为何不早说?”
唐荟面露难色,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突然晕倒,见当下隐瞒不住了,只好对赵清毓实话实说,“这其实不是什么病,而是我们一族中族长一脉都要种植的特有的一道蛊。在我出生之时便取出一素蛊,吞纳我的一魂一魄,藏在蛊中,称为先天蛊。等到成年后,再将这一魂一魄收回自身,回归魂魄后,身的力量都会得到大幅提升。”
赵清毓闻言大惊失色,虽然日前她早已翻遍群书,隐约察觉到应该是唐荟的魂魄受损导致的气短神竭,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苗疆的巫蛊之术,导致失去了一魂一魄,她厉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那林旦知道吗?”
唐荟摇了摇头,她并未告诉任何人,甚至在上青白山上前,林旦都不曾知道唐荟是苗疆其中一族的族长之女。
唐荟眉眼低垂,轻声说道:“若我早说了,那师祖大人您和师傅一定不会让我再练武,我知道你们都待我很好,可是若我今生今世不能报仇雪恨,那再苟活多少年也都是无趣,是煎熬。”
赵清毓再也不像方才那般淡然,此时焦头烂额,冥思苦想,但毕竟她并不精通医术,更何况是丢失了一魂一魄这般大事。与此同时,赵清毓还想到唐荟体内的那道云梦气运,瞬间怒火中烧,一向好涵养的赵清毓脸上满是怒气。
唐荟还以为师祖大人是生自己的气,忙道歉道:“师祖大人,都是我不好,恐怕要浪费你一番苦心了。”
赵清毓一愣,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孩子,我不是为你而生气,而是云梦泽那个老妖婆,以她的本事我不信她看不出来你魂魄丢失,但还是将气运给你,这无疑是加速你的陨落,还有那本神行气御经,你也暂时不要再练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赵清毓不由得再叹了口气,温柔抚摸着唐荟的头顶,国仇家恨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和背负。
不过她依旧是问道:“那你的先天蛊可还安在?”
赵清毓明白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回她的先天蛊,以苗疆之法救唐荟。
唐荟泪眼婆娑,赵清毓知道,她这是想起家人和故乡了。但似乎只有找到先天蛊才有可能治好唐荟。
“我不知道,我离开苗疆已经好几年了,逃离之时,家中已被一把火给烧尽了,并且阿爸并未告诉过我,我的先天蛊藏在何处。”
赵清毓只好先劝慰道:“放心吧,像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藏在极为安的地方,等林旦回来我就让那小子带你回苗疆找先天蛊,说什么也得要给你治好。”
唐荟疑惑地看向赵清毓,“师傅去哪了?”
赵清毓吹灭快要焚尽的异香,说道:“那个臭小子偷摸着下山了,唉,看过山下的繁华后,便耐不住山上的寂寞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他下山了。”
“师祖大人你为什么愿意隐居在青白山呢?”
“若是可以下山,那我便亲自带你去苗疆了。可惜我的出现只会让你们更危险。”赵清毓虽如此说,但却有些犹豫,她不清楚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世人是否还记得自己,若是林旦在此便好了,逼他一把,让他快点破境,这样可以让他带唐荟去苗疆,虽然这小子天赋极高,就是不愿意用心下工夫。
即使林旦这一年来勤勤恳恳,练剑不辍,但在赵清毓看来,这还远远不是他所应该发挥出的天资,在她眼中,林旦与朝闻道,夕成仙的天之骄子别无二致。
而在武陵城,潇潇斋中,林旦正在教萧小五用剑。
他之所以偷摸着下山,一是馋那一口青白山上所没有的酒,二是想看看山下有没有什么新书,虽然练剑一事需要反复反复地练,以此来磨炼剑意,但这江湖小说还是新的好,就像是衣不如新。对林旦来说,自己怎么翻都不能向赵清毓那般从旧书里看出新的花样来。
况且自己在青白山上已经呆了快一年,实在有些腻烦了,想出来透透风。
可走着走着就走到潇潇斋来了。林旦还记着小五姑娘跟自己挥手告别时,让自己多来找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