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对怀恩说过了,这份恩情,让他自己衡量着还,也别太勉强。
她和方元芷,都只是人家棋盘里的棋子而已。
从个人感情上,她看待方元芷就像看待一个晚辈。
大年三十日中午,徐淳过来接方元芷回去。
方元芷又惊又喜。可看到孤苦伶仃独自过年的陈老太太,又想到徐淳的父亲、大堂兄徐溥一家都在京城,自己若是跟徐淳住在一处,过年人来人往诸多不便,还是拒绝了。尤其是徐元楷,若是再次遇见,会不会很尴尬呢?
过年前怀恩公公就忙得脚不沾地,很多天没有回来了。今天刚派了小内侍回来,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方元芷与陈老太太两个人吃了一大桌子的丰盛饭菜,又一起剪了窗花,赏了烟花,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倒是有一帮自称怀恩干儿子的内侍上门给陈老太太拜年。
方元芷看这些内侍长得模样多数俊秀,有的还气宇轩昂,相貌堂堂,便有些叹息。
在这封建礼教的人吃人社会,哪里会有什么人权可言呢?
等清闲下来的时候,方元芷不免把这个想法说给了陈老太太听。
陈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觉得他们这样没有人权,可他们觉得这是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快捷通道,心甘情愿自宫以求进内廷侍奉。有所得就有所失,这都是他们权衡后的结果。”
“可有些人并非心甘情愿的,比如怀公公。”
陈老太太想得更通透一些:“若非宫刑留了他的性命,他怕是要流放到偏远之地,年纪幼小、无人照拂或许就死在了半路。反而在宫中能获得一线生机。话说回来,我并不怨恨这宫刑制度。我怨得是苍天不公,宣宗昏聩,让我戴家家破人亡!”
方元芷有些唏嘘。他们方家也是受了皇帝打压的,不过力度轻了很多,只是夺爵,不像陈老太太这样家破人亡。
政治斗争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陈老太太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最近这几十年的朝廷乱象,也是宣宗埋下的祸根。
他宠信妾室孙氏,废了皇后胡善祥。让野心勃勃的孙氏扶着她那宝贝儿子朱祁镇坐上了皇位。他自己才活了三十六岁!
殊不知乃是德不配位,杀人如麻导致!”
方元芷顿了顿,还是小声问道:“戴家当年,会不会是牵扯到皇位之争?”
陈老太太愣了愣,才不再说话。
方元芷并不想牵扯到这些陈年秘辛之中,于是宽慰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与其想那已经和光同尘的旧事,不如好好过眼下的日子,老太太把身体调理好,让怀公公尽一份孝心,也了你们母子的情分。”
陈老太太明白这是正理,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
这天夜里,方元芷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人摇醒了。
一个略面善的小内侍轻轻唤她:“方小姐,烦请跟奴婢进宫,怀公公特命奴婢来请。”
方元芷揉揉眼睛,还是穿戴整齐,乘坐一顶不起眼的小轿跟着走了。她穿的也是一套小内侍衣裳。
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帘子掀开,小内侍催促道:“还请方小姐快些!”
方元芷跟着小跑,上了台阶,进入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
她只记得地上铺的是金砖,就被带到了一张床面前。床上的帷幔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