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云,字从龙,是前朝兵部尚书张森的小儿子,大伯母张盘龙的亲弟弟。在栟茶出事时,他曾听德夫兄说过这个人。据说此人是吴兴邦的西席,颇受吴兴邦的信任。徐嵩跟他是姐夫、小舅子的关系,按理说,在京中应该多有走动。可至今两人只见过一回,这只能说明,两人都在有默契的避嫌。想到这,徐鹤道:“能不能着人去问问舅老爷。”徐嵩面色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叫徐鹏派人拿着这个东西去!”说完,他从腰中解下一枚玉佩,然后拿出纸笔,寥寥几笔写了封信,就让徐鹏安排去了。这下子又睡不成了,两人足足等到四更天,派出去的人才回来。徐嵩接过回信,拆开一看顿时皱眉道:“从龙也不清楚!”“是我想差了,舅老爷怎知今晚之事!”徐鹤摇了摇头,苦笑道。谁知徐嵩摇头道:“不,每次吴兴邦去值庐,他都会在外面马车上等候,以备咨询。我那封信过去时,他估计刚刚回府!”徐鹤听到这,顿时面色古怪了起来。吴兴邦没有跟张士云商量这件事。是这件事,他无须咨问,还是有意避开?如果是前者,不太可能,毕竟涉及秦砚,这么重要的事,吴兴邦怎么会不跟手下谋士商量一番?若是后者,那就麻烦了。这件事基本可以断定,徐鹤的感觉是对的,吴兴邦绝对不止针对秦砚,甚至徐嵩,他也想针对。不,徐嵩有什么好针对的?徐嵩在朝廷里虽然管着兵部,但又没有门生故吏,根本对吴兴邦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吴兴邦若是不蠢,就不会这时候把徐嵩也列入打击目标。这件事真是越想越糊涂。现在好了,两人觉也甭睡了,干脆摆了棋来打发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微微亮起。院外的胡同里,也渐渐有了声音传来。徐嵩正准备换上官服进宫。谁知,这时候突然徐鹏进来说:“大伯,有人丢下一封信,然后就走了!”“什么人?”“看样子像是宫里的!”徐嵩接过信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紧,只见信上只有四个字:夜,潜虚子!徐嵩将纸条递给徐鹤,徐鹤接过一看皱眉道:“是陆西星?”“嗯!”徐嵩点了点头。徐鹤问道:“大伯,这人是什么意思?”徐嵩道:“陛下深夜召见陆西星,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占卜或者扶乩!”徐鹤恍然:“也就是说,陆西星肯定知道这件事!”“不对!”“陆西星是吴兴邦的人!”徐嵩闻言一震,片刻后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吴兴邦压着张景贤的奏本,其实是为了通知陆西星。”“对,他猜到陛下要通知陆西星进宫问卜,然后串通好,把皇帝想问的问题列出标准答案,最后……”徐嵩点了点头。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虽然知道了吴兴邦的盘算,但不知道至正帝到底问了什么问题。不过,在徐鹤看来,这种事已经不用猜了,“大伯,这件事现在基本确定,我们也在他的算计中!”“此话怎讲?”“若是为了别的事,去找陆西星这种事,完全可以通过舅老爷来办!无须大费周章,再找别人,这种事可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放着家中信用多年的西席不用,另找他人,这不正是做贼心虚吗?”徐嵩恍然大悟道:“那他针对我?究竟所为何事?”“不知道!”徐嵩:“……”“但肯定没好事!如今想要破他的办法,咱们也有辙!”“怎么说?”徐嵩好奇问道。徐鹤笑了笑:“咱们把这件事漏给首辅大人不就行了?咱们的路子不多,但首辅大人的路子肯定很野!”徐嵩忍不住笑着虚点了点徐鹤道:“你啊,鬼主意是真的多。”“那你说说,给咱们传信的宫中之人是谁?”“这不用猜了,肯定是那个陈洪。本来能接近皇上的人就没多少,我们跟别人也没什么来往……”突然,徐鹤停下了话头,目光定定地看向徐嵩。徐嵩好奇道:“怎么了?”徐鹤没有回话。就在徐嵩以为徐鹤中了邪,都已经准备叫徐鹏喊大夫的时候,突然徐鹤舒了一口气道:“大伯,这件事,咱们按兵不动!”徐嵩诧异道:“怎么改主意了?”徐鹤皱眉道:“大伯,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猜测,陈洪是陛下的人吗?”“嗯!”“如果,这件事也是陛下一手操作的呢?”“嘶……”徐嵩倒抽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徐鹤缓缓分析道:“大伯,你想啊,值庐收到张兵宪的奏本,按下不报,却去找陆西星先行对好词儿,以防陛下询问!”“这时候,陈洪却来告知咱们这件事。”“那陈洪会不会就是陛下指使的?”“陛下从奏本刚刚进入值庐时,就已经知道了!”“而这一切,次辅以为演了一出好戏,真正控制这部戏的是陛下!”“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陛下叫陈洪通知我们,就是算准了我们会去通知首辅。”徐嵩点了点头:“陆西星的卜辞里,有对我们徐家不利的话,而且很有可能是对陛下是否忠诚的话!”“陛下叫陈洪来送信,通过观察我们是否通知秦砚,从而验证陆西星的话。”徐鹤点头道:“我们通知秦砚,那在陛下看来,我们最少有三大罪,一是揣摩圣意,二是勾结内官,三是窥视宫掖!”“这三点,陛下不可能宣之于众,但心里肯定已经给咱们记上一笔了!”徐嵩道:“咱们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镇之以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鹤点了点头。伯侄两人商量到这,突然都发现自己后背冒出一丝凉意。尤其是徐鹤,之前他对至正帝的感觉还是个中年温和大叔,彬彬有礼,很喜欢享受!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看皇帝这种政治动物了。这样的人,就算再温良,但天天跟文臣们打交道,良心早特么大大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