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单膝跪地,双臂伸直,双掌交叉,只留大拇指向上,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面容。
周钰珏回过神来,已有人将衣服撕成布条,替他包扎,他也未阻拦,“起来吧,只是皮外伤罢了。走吧。”
周钰珏兴致缺缺,说完就举步离去,众人也不再说什么,尾随其后。
现在结果已然明显,留在这也毫无意义。不过,奇怪,刚才自己想到了什么来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这赵高应当是帮他父王驾车,所以才出现在这。只是没想到这赵高也是宗师,至于具体境界,他就看不出来了。
周钰珏能从对方的呼吸、脚步虚实和其外放的气大致推断出对方的境界,但也仅限于对方并未有遮掩之意。
赵高一直待众人走远后才站起身来,走到奄奄一息的赵简身前,又行了一礼,这才蹲下身,“先祖,您果然还没羽化,再次见到您,我的愉悦难以言表。”
“……汝……想干什么,汝知不知道汝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赵高按住挣扎起身的赵简,笑容满面,“邢国已经亡了,先祖,接受现实吧,我刚才所做之事只是身为朱玄国臣子应当做的事罢了。”
那在背上的手掌传来力气很大,无论赵简如何挣扎,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听赵简的话语从高处落下。
“不过,先祖您和姬国、大梁的先祖真是蠢得紧,真不知道您们这大宗师怎么修出来的。王被杀的时候您们不出现,现在出现又有何用呢,您们就该找个地方乖乖躲一辈子,而不是来这令朱玄国的武运更加昌盛。”
叹了口气,赵高手掌一发力,赵简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化为齑粉。
“可也多亏了您们,让我更加确信想射下朱玄这只振翅而飞的鸟,该从内部吞噬它。”
坐在车厢里的周钰珏终于想起了某件事,伸手按住伤口处,因为很用力,口子又裂开了一些,刚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周钰珏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变得粗重,浑身感到很冷。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梦么,怎么会感到疼呢,明明之前不会的。”
自言自语间,周钰珏努力搜刮记忆,明明自己从最开始就尝试过了——喝没凉一会的沸水、辛辣的食物、起身之后的磕磕碰碰等等,这些自己明明都感觉不到才对。
为了让自己在这里像个正常人,他会假装有感觉,难道是自己假装的太过头了?
想到这,周钰珏狠狠地给了自己几巴掌,白嫩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很疼。艹,拜托别装了行么,赶紧醒过来啊!
“公子,您怎么了?”
车厢外的守卫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敲了敲门,询问道。
“给我杯水,快!”
里面传来周钰珏的吼叫,守卫心里一惊,转身找水,根本来不及思考小公子为什么会用“我”而不用“吾”。
正午时分,那团“星尘”终究撑不住,随风而去,周政盘坐在原地,看起来只是略显狼狈。蒙恬和章邯二人昏迷不醒,受了重伤,但也没危机性命。
千人禁军和大批的御医开始接管这里,那些还活着的刺客都被一律押回大牢等候发落。
昏迷许久的大公子终于醒了过来,但谁都看得出他很虚弱。
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唯独周钰珏待在车里不肯露面,他蜷缩在角落,嘴里喃喃着,“对了,对了,肯定是假的,只要在这睡着就行了,为什么太阳还不落下去!”
傍晚,望夷宫内,周钰珏端着烛台,独自登上百宝阁二楼,这里存放的宝物大多都是父王赏赐的,也是望夷宫内唯一有二层的建筑,将二楼的灯台点燃,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周钰珏熄了烛台,将其放到一边,举步走到阳台的门前,拉开,风吹的烛光晃动,它的影子是那么单薄。
周钰珏走到围栏前,手一撑,坐在了上面,目光向下,黑漆漆的,只有远处有些许灯光,他已经找了个借口打发了道昀,自己这宫里下人又少得可怜,应当没人会阻止自己。
想到这,周钰珏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太阳只剩半边,大抹大抹的橘红挂在天边,美丽至极,可他等不及了,他想试试,从这跳下去总能醒吧,自己为什么以前不跳呢。
他想快点醒来,他受够了,他早该结束这场荒诞的梦了,可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天黑下来了,正在周钰珏犹豫不决时,一只手将它轻轻地推下。
?
周钰珏只觉身体悬空,想转身根本不能,只能转头望去,黑漆漆的一片,烛火什么时候灭的,电光火石间,他也仅能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
“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