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聊斋志异》中的男人们似乎处于一种群体性的饥渴状态中,无论是人是鬼,是仙是妖,只要有几分姿色,都是可以通吃的。对此,我不置可否,直到细细看完《孙生》一篇后,这才觉得有几分道理。
篇中孙生娶仕宦人家的女子辛氏为妻,两人新婚燕尔,本应如胶似漆,不想妻子以千层裤做盾,以床头锥子、发簪等尖锐器物当兵,不让孙生近身。为了一亲妻子芳泽,孙生在好友的撺弄下不惜在酒中下药,这才偶得一手。不想那辛氏是位烈性女子,得知被轻薄之后,竟然要悬梁自尽。亏得孙生发现及时,这才免了一场悲剧,但从此以后,两人势若水火,形同陌路。
岁月本是无情物,那管你爱恨离愁。眼见着三五年过去,两人房中依然无所出,可是急坏了孙生的父母。好在那个时代有那三姑六婆,这才解这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心忧。那什么是三姑六婆?三姑,即尼姑、道姑、卦姑,六婆,即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曾有人认为她们走街串户,专门诱导妇女的人,不是好东西。但不可否认,凭借着丰富的职业经验,她们的确解决了一些闺中的难言之隐。
书中道明,解决孙生夫妇不和的便是这三姑中尼姑。且说这尼姑,先是找来一张春宫图,三根银针,一把艾叶,再用画了符咒的白布包起来,指使丫鬟偷偷缝在辛氏的枕头里。之后又如法制,将另一个缝在孙生枕头里,至此“春宫厌胜术”施法告成。那么这法术到底有没有用呢?蒲松龄老先生用了这几个字,“将曙,犹闻嬉笑,吃吃不绝”。
终归是,总是暗含了太多的人间愿望,当不了真的。就拿这个“春宫厌胜术”来说,倘若真有法力,那人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孽海情天”?可是你若要将这些民间异术一概棒杀,却总会冒出两三件荒诞诡异、蹊蹊跷跷的怪事来,让你经历一番,挠得你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踏实。
很是不幸,虽然我不曾亲眼见证此类怪事的发生,却成了一名无辜的受害者。
据那胡老道说,他看了我的气色,问了我的八字,又不辞辛苦地跑到原顶上看了我家祖坟的风水,可以断定,我那见了女孩子就脸红、亲近女孩就昏厥的“羊癫疯”毛病,就是这“春宫厌胜术”闹腾的。
这让我想起张市长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以及故事里那对不和的夫妻。我似乎明白了一切,但我又不敢相信这一切。
可当胡老道从老屋里的红漆木柜中翻出一对枕头时,我的这种信念开始动摇了。当胡老道用那双枯树枝般的手撕开这对枕头,取出白布包时,我已经开始相信了。当胡老道打开白布包,露出里面的春宫图和银针时,我便坚信不疑了。
要知道,这红漆木柜放在老屋的角落已有十年了,不是胡老道从一大堆杂物中寻到他,我就要将它忘却了。听爷爷讲,这木柜是他结婚时,太爷爷请人用樟木打制,生漆过了七遍。虽然岁月经过一百多年,用温抹布一擦,它却依然光亮如新,就连那樟木所特有的香味,也依稀可闻。
望着百年木柜,在感叹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同时,我又有了新的疑问,我那“羊癫疯”毛病果真与这个玩意有关?
胡老道早已活成了人精,看到我的表情便猜出我的心思,笑了笑,不再说话。
到了当天夜里,我被五叔和二婶押到了坡上将军庙里,披上了红色被面,跪在了神像前,说要到鸡鸣三遍之后,才能回去。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不敢不从。我自幼没见过爹娘,二婶视我如己出,我怎忍心违逆于她?再说还有五叔,他那碗大的拳头可不是给人看的。
虽然知道我不可能不听他们的话,但二婶还是让五叔从外面锁了门,自己则跪在我的旁边陪着我。
说是陪着我,实际是看着我,护着我,怕我有个闪失。我能有什么闪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