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分明,飞来的是砚台与笔,笔倒也罢了,可砚台都是很沉的石头,本能地想要抬手去为阿平挡,可我的手只动了一下就被摁住了。而在这一瞬里,只听见砰的一声从旁传来,低垂的视角里是跌落在地的砚台,墨汁洒了一圈。
彷如慢动作般地扭转过头,再缓缓抬起视线。那张清俊的脸乍一看,从额头到脸都被泼了墨汁,可凝眸细看却见额角的黑汁里有红色渗出来。
“阿平,你的头?”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在我这声出来后,老太监立即扬声而喊:“哎呀不好,殿下的头破了!”余光中看见本坐在桌案后的朱元璋站了起来,却并没有上前来,只是站在桌后遥观此处。
而阿平却还硬着骨头说:“无碍。”
老太监探头过来看了眼:“口子挺大的,这血也流不止了,皇上您看……”
我不由朝他感激地看去,虽然在今天之前从没见过他,但单单刚才他的举动一看就知是在帮阿平。可伴君如伴虎说得便是当下,只见原本还看着很紧张的朱元璋在片刻之后却沉怒而道:“不过就是破了点皮,需要如此大惊小怪吗?朕还有话要问,平儿你……”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阿平就突然朝我倒了过来,本能反应张手接住了他,使他弯倒在我臂弯中。他的目光在涣散,说话也气弱了:“皇祖父,我可能暂时没法听您教诲了。”
“皇上,殿下之前在殿外烈日下跪了有快四个时辰了,现在再头破流血恐是不大好吧。”老太监及时的进言,终于让朱元璋没法淡定了,大手一挥怒喝:“那还废话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
老太监话不多说跑了出去,到门外就扬声喊:“殿下受伤了,速去宣太医。”
回过来时又领了几名小太监进来,先问过朱元璋:“皇上,是不是先把殿下送回平殿?”但却被否决了:“还搬什么搬,就在朕这边就医,先移到软塌上去。”
如此令下,一众人自不敢再有异议。屏风后的软塌应该是朱元璋平时看奏章看累了休息处,看他们将阿平抬上去躺下后就退开了,而朱元璋在塌旁焦急地来回踱步,却没人提议说先帮阿平把脸上的墨汁与血给洗去。
等过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皇上,是不是先打一盆水帮阿平把脸上洗净?”
朱元璋闻言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再怒目而瞪向旁边的太监:“你们一个个都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水来!”这一喝骂把本僵站着的数人给骂得都连声应是着跑了出去,老太监适时出来缓和气氛:“皇上莫气,底下这些人见殿下受伤了都急得不知所措了。”
总算水打来的很快,小太监端进来后先不送到塌边而是去看皇帝的反应。
“你快给平儿清洗。”朱元璋如是对我下令。
虽感意外,但也不容多想,上前端过水盆就坐到阿平的身边,绞起毛巾去擦拭时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阿平竟微微睁开了眼。那眸光完全不像刚才那般涣散,反而清明一片。
心中一惊,有些不敢置信他的大胆,居然敢当着他祖父的面还作假!下意识地将身体移了移,遮去他祖父的视线,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他还不知死活地朝我咧了下嘴。
等把墨汁与血迹混合了的脏污给擦拭干净后,却发现他那额角的伤口并不小,血到现在还在不停渗出来。这时殿外终于传来疾行的脚步声,并且有人在传讯喊太医到了,我看阿平立即乖觉地闭上了眼,彷如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从塌旁退开时神色又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