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
保镖团队身经百战,依然没能反应过来,赶到主卧,眼睁睁看着梁先生兔起鹘落消失在了门外。
霍总遇袭突然,在床上静静躺了一阵,自己撑着床沿坐起来。
保镖队长心惊胆战:“霍总……”
保镖队长以为只剩一分钟不会有事,一时大意,追悔莫及:“您没事吧?”
霍阑没应声,抬手碰了下唇角。
保镖队长看着他们霍总嘴角青了的那一小片:“……”
管家今早休班,把霍总的生命财产安全交给他时,还特意嘱咐了他凡事务必多加小心。
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用不用……我们去告诉梁先生?”
保镖队长难掩自责:“就说您还要休息,叫梁先生以后早上不要――”
霍阑:“不必。”
霍阑并没在意嘴角淤青,看他一眼,换了个更严厉的语气:“不准去找梁先生。”
保镖队长疑惑:“为什么?”
“……”霍阑神色沉了沉,没答话,起身快步走到窗边。
梁宵的动作非常快,两分钟前刚从他身上蹦起来,现在已经坐进保姆车,一路奔赴了剧组。
霍阑垂眸,虚拢了下手臂。
霍阑尽力回想着刚才的触感,难以自制地有些后悔。
梁宵进门他还在补眠,忽然被迎面砸醒,心神清醒得晚,并没能看清楚当时的情形。
等回过神,梁宵就已经卷出门不见了。
霍阑很想补齐梁先生进门的那一段,看着保姆车开走,沉默一阵:“主卧是谁负责?”
保镖队长硬着头皮:“我。”
霍阑有心问他:“你――”
保镖队长毫不犹豫,大声回答:“没看见!”
霍阑:“……”
保镖队长懂,严格维护他们霍总个人隐私,拽过一排保镖:“他们也什么都没看见,是不是?”
保镖们不明就里,囫囵点头:“是是是……”
保镖队长尽忠职守,正气凛然挺胸昂头。
霍阑扫了这群人一眼,沉默半晌:“把监控调出来。”
保镖队长心说他们霍总果然心思缜密,连连摇头,解释:“您放心,卧室也没有监控。”
卧室是私密区域,保镖队长特意带人检查过,没有任何泄露隐患。
保镖队长坚定保证:“不会有任何记录,他们要是敢放,我们一定会对他们追责的。”
霍阑:“……”
霍阑转回窗外,尽力压了压脾气。
霍阑没压住,下了场雪:“管家呢?”
保镖队长大雪纷飞,不太清楚他们霍总是生气还是高兴,讷讷:“还没交接……”
霍阑:“交接后让他来。”
保镖队长愣了愣:“您找管家有事吗?”
保镖队长怕霍总不了解团队分工细节,给他解释:“我们两个在内围轮班,职权是一样的。”
保镖队长:“有什么事要处理,您跟我说也一样――”
“告诉他。”霍阑处理,“今后不必轮班了。”
“说以后不轮班了。”
段明放下手机:“内围全权交给霍管家,保镖队长暂停轮值,今后只负责外围安保……他干什么了?”
梁宵还没从极限五十七秒的刺激里缓神,闻声抬头:“啊?”
段明叹口气:“没事,你接着回味。”
梁宵不大好意思,咳了一声:“其实不用。”
“用。”段明很熟这个流程:“反正你有事没事也要想霍总,你现在多想一分钟,回头在剧组就能少发烫一分钟。”
今天要演的几场戏都是外景,有马戏有武行,要演出小侯爷的惊才绝艳,少年感决不能少,身段气质都要调整得足够明利锋锐。
段明怕他又把自己想软了,很宽容:“想吧,能量守恒。”
梁宵搓了两下烫红的脸,尽力收敛心神,拿过剧本:“我也不是……有事没事就想霍总。”
段明信了:“你在品鉴梗概和旁白。”
梁宵被他怼了一早上,恼羞成怒:“我背下来了还不好吗?!”
“好。”段明实在忍不住好奇,翻了一页剧本,“该幕剧本由――”
梁宵控制不住:“主编剧组拟定,二、四副组细化加工……”
段明总算明白了梁宵为什么背得辛苦,看着他,点点头。
梁宵回过神,喃喃背完:“……审核三组初终审通过。”
段明话不多说,拍拍他肩膀,把剧本塞回进梁宵怀里。
段明发了条短信,让助理跟着团队买荧光重点笔去了。
虽说不小心背下来了不少没用的内容,但熟读剧本并全文背诵,依然对进入状态把握角色有不小的帮助。
等工作人员搭禁军春祭的景,梁宵带妆回来,先试了小侯爷练枪的长镜头。
不等靳导说戏,已经隐约出来了感觉。
“真漂亮!”
制片主任看得高兴,追着靳振波夸:“这次捡到宝了!他腿能劈到头顶上!特别直……”
靳振波执导多年,多厉害的武行也见过,没制片主任这么没见识,拉过来监视器看了看。
梁宵走过来:“靳导。”
“感觉还偏。”靳振波毫不留情:“傲气不够,把枪随手抛给下人这块儿,没出来骄纵感。”
梁宵想了下,点点头。
靳振波皱着眉,逐帧挑毛病:“收枪不够利索,力道飘,气息不稳……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做过锻炼?”
靳振波语气严厉:“基本功不能丢,你自己心里有数没有?”
梁宵的表现在众人眼里堪称完美,制片主任眼睁睁看着他被靳导从头到脚挑刺,想说话,被总监制扯了回来。
几个饰演配角的年轻演员刚才还看得心神激荡,忍不住小声叫好。眼下吓得几乎没人敢动,噤若寒蝉,贴边站成一排。
梁宵诚声:“有数。”
“能出头不容易,别自己把底子浪费了。”
靳振波看他态度好,语气也稍缓:“老天爷赏饭吃,也要自己把饭碗端稳。”
梁宵点了点头。
段明头一次见他这么挨训,虽然知道靳导是高标准严要求,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梁宵身体素质原本就不算好,只是比一般oga能熬些,但最近连着生了几场病,刚过发情期,前几天入组饮食休息又都不好,体能也难免跟着滑坡。
并不是态度不端正。
段明有心替梁宵解释,犹豫了下,低声:“靳导――”
“您放心。”梁宵笑笑,截住经纪人话头,“我回去就做恢复性训练。”
靳振波稍觉满意,不再训他:“你以前入组,跟的古装剧组大都是仙侠戏,武术设计偏向灵动飘逸,这次不一样。”
梁宵:“云琅是沙场杀伐的将军。”
靳振波微讶,看他一眼,点了下头:“花架子在战场上是没用的,不论枪法剑法,都是要人性命的路数。”
“武指会给你重新设计动作,练枪这场戏看起来平常,其实是暗示他将军身份的第一场戏,镜头语言的力量必须足。”
靳振波:“一周时间,你把体能调整好,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磨出来。”
梁宵点头:“好。”
副导演迟疑提问:“那春祭呢?折柳射靶那一段,算是咱们最大的几个场面――”
“耍帅的情节,观众喜欢……场面大,难度不高。”
靳振波不以为意:“我主盯远景,追镜特写你们审核行了就过,给他三镜三次足够了。”
靳振波记起往事,额外强调:“不准让他看监视器,不准让他因为拉弓没拉圆、流苏甩得不好看、马蹄少踏了一步要求重拍。”
梁宵咳了一声,试图找补:“靳导――”
“他说什么都不要信。”
靳导冷漠而清醒:“他见的每个副导演都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副导演。”
梁宵:“……”
靳振波冷漠而清醒地看了他一眼,交代众人准备开拍,过去跟美术指导交流镜头风格了。
春祭演武,是剧组开机以来头个大场面。
陈宏文亲自操刀,按着古籍记载,反复打磨了小半年的外景。
这一场的景还没启用过,制景团队到最后还在修整。高耸城墙严严实实隔着,拉开城门,棂星门甲士林立彩棋飘动,琼林苑繁花似锦,金明池水清,映着五殿相连重殿玉宇的宝津楼。
跟在后面的年轻演员看得身心受震:“真壮观……”
“按《梦华录》复刻的,花了不少力气。”
总监制笑着解释:“古装剧相辅相成,制景出彩的时候,演员表现必须更亮眼,不然反而容易沦成炫技。”
副导演点点头:“互为表里,光是花团锦簇的也不行。”
制景越精细,对演员的发挥要求就更高。靳振波对梁宵的要求严苛到变态,不只是有心提点他,也是拍摄的客观要求。
年轻演员受教点头,忍不住感慨:“真不容易。”
梁宵笑笑,接过场务递过来的分镜故事板,扫了几遍记下来,跟副导演过去走位。
今天一整天要拍的都在金明池外景,禁军祭春演武,云琅在宝津楼上伴驾,正赶上策马折柳不顺,换了几拨人,依然屡次不中。
皇上不悦,禁军统领已经用不着揣摩龙颜,急得火烧火燎。
随侍的太监总管笑吟吟打圆场,荐了云小侯爷解围。
“难度真不高吗?”
年轻演员在场边观摩,光看阵势心就已经悬了起来:“这么多个镜头……”
“横摇,推轨,上下直摇。”边上有人踮脚看了看,小声给其他人确认,“还有空中遥摄。”
总监制不嫌事大,帮忙补充:“还有伸缩镜头,那边几台摄像机都是。”
几个年轻演员都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争抢着往后退了退,不敢说话了。
梁宵刚上了威亚,扣好防护带,朝场边比划了个准备妥当的手势。
禁军振作,乐鼓声响起来,箭靶重新簪上簇新红缨。
副导演示意,镜头四面锚定。
小侯爷懒洋洋下楼。
云琅走得漫不经心,慢慢走到最后几阶楼梯,嘴角抬起来,脚下一踏,纵身掠上了匹刚牵来的御马。
御马司吓了一跳:“世子,还没就鞍――”
云琅不理,随手抄了副弓箭,策马挽弓,在手里试了试。
他用惯了三石硬弓,对这种软绵绵的弓弦很不以为然,忍着脾气勉强凑合,转过马头瞄也不瞄,抬手搭箭。
雕弓满月,白羽箭矢破空,径直穿透了鲜红簪缨。
乐鼓才奏了不过一遍,羽箭牢牢扎进靶心,箭尾轻颤铮声未定。
皇上大喜,在楼上远远看着,忍不住喝了声彩,四周立即跟着叫好。
云琅全然不管,拨马直奔御道旁新柳。
柳枝插在地上不动,折起来要稳妥得多。新柳刚冒嫩芽,被风吹着摇摆不定,等闲要折都不容易,何况还策着马颠簸疾驰。
云琅那匹马没有鞍鞯马镫,禁军统领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下来:“少侯爷――”
云琅身形轻捷,按着马颈手腕一转,腾身而起,摘了最嫩的一叶柳芽。
御马刹不住,往前跑了几步。
云琅踏在柳树枝干,稍一借力,正好稳稳落在马背上。
场边静了一阵,不用皇上出声,已经涌动着山呼海啸喝起了彩。
……
靳振波说了不管他,看着监视器,眼底还是难掩欣赏:“过了。”
整场戏一气呵成,为了几个多角度的追镜,梁宵又跑了几次,从马上下来时,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段明跑过去,把他从马上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