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歇风住,竟是个大晴天,落泉斋整个被阳光充满了,亮堂堂的,锦秋拧眉坐在内室的罗汉榻上,望着帘子外那垂头跪着的成安,心想着这人怎会这样软硬不吃,还是说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成安不怕疼似的叩头,道:“大小姐,小的当真不知那挽花为何会被解下来,小的不知。”
“大小姐,”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女声。原来是翠鸣正站在屋外,她喊了一声,一双眼正透过妃色纱窗往里探看,目光最后定格在成安背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何人?”锦秋问。
“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翠鸣,来传夫人的话,待会儿刘将军夫人将携刘公子过府,夫人让您去正厅露个面。”
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满室阳光也暖不了她。三年前她打听那些个李氏安排会面的男子时便听闻过这刘程的大名,据说刘府中有几分姿色的丫鬟他淫了个遍,还曾当街纵马踏死过人,这样的人,她怎能去见?
“知道了,你下去罢!”锦秋有气无力地道。
翠鸣走后,锦秋也无心再问,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若发现有何异样,再来禀报于我。”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成安又叩了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按了按膝盖才往外去了。
“将那件白底绿萼梅百褶裙并一件紫白色披帛熏一熏香,”成安一走,锦秋便撩了帘子出来,吩咐红螺道。
红螺一面将燃着的苏合香料放入雕花镂空熏球中,一面问道:“小姐,您当真要去见那位刘公子么?”
“见他?这样的男儿也配?”锦秋哂笑道:“两年前的那一套她还对我使,当我是蠢的?她让我去见,我偏不去!”
“那小姐您这是要上哪儿?”红螺将熏球在百褶裙上来回滚,辛温之气在室内浮动。
“去和韵茶坊,”锦秋闭目深吸一口,顿时神清气爽。
她原本不想去赴国公夫人的约,可现下,为了这口气,她却偏是要去了,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她要让李氏瞧瞧,她锦秋再不是两年前的那个锦秋,想要拿捏她,她还够不上!
清溪院中摆了两张藤椅,李氏和朱李氏正懒懒地靠在藤椅上晒太阳。朱李氏侧头瞧了一眼旁边正闭着眼的李氏,道:“前几日寿安堂走水是怎么回事?听说刑部侍郎的千金被困里头了,后来被大丫头的表哥给救了出来?”
李氏猛地睁开眼,扶着扶手坐起身来,道:“失火这事儿可别提了,我现下一想到当时那火势心里头就怕。”
“你怕什么,又没烧到你裙边来,也不是你放的……”
“夫人,”翠鸣小跑着进了院子,喘着粗气,到李氏跟前耳语了几句。
李氏脸色大变,从藤椅上纵了起来,问道:“你确实看见成安跪在她那儿?”
藤椅晃了几晃,碾住了两人的影子。
“千真万确!奴婢去传话时往里瞧了几眼。”
“你去传成安过来,”李氏摆了摆手,几乎是跌坐下去。翠鸣立即应声去了。
“怎的了?”朱李氏直起身子。
李氏这便将事情原委都同她说了。原来当日她让成安将福熙堂的挽花解下来,就放在旁边的寿安堂里,后来大约是小孩子拿了蜡烛进去,不小心就点着了那一团挽花,接着就起火了,所以这一切要追究起来,归根究底还是李氏。
朱李氏听到这儿,猛地站了起来,道:“姐姐,那这事儿怎么着?成安若是供出了你,你婆母那儿能轻易放过?”
李氏也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面走一面道:“断不会的,我已经交代过他了,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又不是个傻子,说出这话来做什么?害人害己。”
“稳妥么?”朱李氏眉间隐有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