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宝塔型的寺庙,壮丽恢宏,大门前是一段长石阶,行走着几名衣着华贵的香客。大门有三个,两侧拱门紧闭,正中大门洞开,两个小僧弥分立两侧,双手合十。
“这便是宋大小姐罢?”石阶尽头一褐衣妇人笑盈盈地迎过来,朝锦秋蹲了个身。
“正是,您是卢大人家的嬷嬷?”锦秋忙走上去。
那婆子打量了她一番,嘴角一弯,转身往前走,“奴婢姓张,小姐随奴婢来。”
锦秋不得不跟上去,进了大门。
那婆子是卢夫人身边的贴心人,晓得卢夫人对她的态度,便也懒得同锦秋套近乎,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听出来后头跟着的人气喘吁吁,反倒越发走得快了。
锦秋只觉腿都酸麻了,两只腿只是不住地摆,然而也难跟上那婆子的脚步。不是自家的婆子她也不好使唤,锦秋便想着同她说几句话转移她的注意,兴许她就慢下来了。
“张嬷嬷可知为何要约在这寺庙里会面?”锦秋问。
“平日里府中事务繁杂,夫人没的闲暇,只有每月二十二得空出府到华南寺上香,便干脆约了小姐到这寺庙里来相见,”那婆子头也不回地答道,步子一点儿没慢下来。
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卢夫人压根不把她当回事,连见她一面的功夫都抽不出来,只能上山拜佛时顺带着看一眼的么?哼!以为她宋漓是上赶着去帖她冷脸的?
锦秋的眼神立即冷了下来,拉了红螺的手,道:“走得这样急作甚么,你方才不还喊脚疼么?”
前头那婆子也听见了这话,回过头来道:“宋大小姐,若是不快些……”她突然对上锦秋冷冷盯着自己的眼神,一时噤了声,不敢再往下说,脚步也慢了下来。毕竟锦秋若是执意不跟上去,她一个引路奴婢总不能一人先走。
红螺觉出锦秋的异样,悄声疑道:“小姐?”
“无事,咱们悠着走,”锦秋道。
锦秋从袖子里掏出一片月白色的帕子来擦了擦额角,望见那袖上的一团起花,又望了望自己身上这装扮,心想今日这是穿错了衣裳,该穿常服来见他们才是,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面子多大,她有多看重他们呢!
锦秋慢悠悠地拐过侧殿,穿过甬道,右侧便是排一寮房,锦秋随着那婆子,走到了正中间那一间。
推开门,一阵梵香扑面,里头就是寻常布置。卢春生正捻着一枚白子,蹙眉盯着红木案上的一局棋,迟迟不落子。听见开门声,他这才站起身来,望着锦秋,莞尔,拱手道:“宋大小姐你可算来了。”
他今日半披发,戴紫金小冠,身穿荔色哆罗呢袄子,玉带束腰,较寿宴那日更齐整了。只是……他搔了搔头,笑得过于腼腆,腼腆得傻气了。
锦秋含笑走过去,朝他蹲身,垂首道:“见过卢公子。”
至少这卢春生没有慢待她,她想。
锦秋瞥了一眼那棋盘,这棋局似曾相识,似乎是在一部民间棋谱中见过的耳赤之局,于是道:“白子已被逼上绝境,需釜底抽薪!”
“哦?怎么个釜底抽薪?”卢春生双眼放光,望着锦秋。
锦秋这便捻起一枚白子,放在这棋盘正中。
卢春生望着这棋盘,忖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妙!大妙啊!这白子若即若离,既扩张上方,又接应中间四子,我怎的就没想到呢!说罢他竟朝锦秋拱了拱手:“宋大小姐颖悟绝伦,实在令在下汗颜!”
锦秋笑道:“我不过略懂一二,当不起卢公子这份称赞。”锦秋这些年在汀兰院无人说话,就喜欢倒腾这些东西,棋谱也看了许多,方才那局恰巧看过,不过是借用前人的解法罢了。
卢春生忙示意她坐下说话,望着她,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