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杀了他!”锦秋缓缓站起身,睁着通红的眼盯着他,“表哥的死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周劭眉头拧起,怔愣了一瞬,他当日助赵臻得盐运权,确实是为一己私心,将他从锦秋身边支走,却从未对他起过杀心,如今锦秋这话是何意思?
“本王……”周劭想解释,可一想锦秋已失事于赵臻,而现下她又为了赵臻来质问自己,他忽而觉着,赵臻这人,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是,本王恨不得杀了他!如何?”周劭那只血淋淋的拳头照着石案重重一捶,猛然站起身,切齿道:“本王只恨自己杀得太晚!”
“啊!”锦秋捂着耳大叫一声,冲过去扑到他身上,双手握拳捶打着他铁板一般的胸膛,“你怎能杀他,他是我表哥呀!你怎下得去手啊!”
周劭冷哼一声,猛地捉住她的手腕子,紧紧攥着,“宋漓,是本王太纵着你了么!”
这一声可将闻声而来的喜鹊和守德二人震住了。
“王……王爷?”守德定住步子,试探着喊了一句。
“滚!”周劭红着眼吐出一个字。
守德身子一抖,回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喜鹊也忙却步退下,嘴角却微微扬起。
锦秋趁此机会挣脱他的手,将他猛地一推,没推动,自己反倒踉跄了几步。周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扶稳了,又烫了似的立即收回手,背在身后,侧身对着她。
“王爷,是锦秋的错,是锦秋错看了您,”锦秋面上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也侧过身去,哽咽却决绝道:“您去同皇上说罢,就说您不愿娶我了,请他收回成命!”
周劭觉着脑袋像被敲了一闷棍,钝痛。他胸口闷着话,却又说不出来,连带着呼吸也不畅快了。
周劭身子微微一颤,侧头望着锦秋,“你说什么?”
“请您去求皇上收回成命,”锦秋自始自终不曾看,眼泪掉豆子一般。
果然啊!果然在她心中还是表哥分量更重,赵臻分明已经死了,她却仍能为他拒绝自己,母后说得不错,他爱她爱得眼盲心盲了,从未问过她爱自己有几分。
她半分也没爱过罢,谁的爱会这样清醒呢?当日明知宫里要害他的人是谁,她却不告诉他,即便当初是为了自保,现如今风头过了,她也该告诉他让他小心提防着罢?可是她没有,她一走过来问的便只有赵臻!既如此,他又何必执着不放?
“那便如你所愿!”周劭盯着锦秋,一字一顿,再将她为他包扎的帕子一扯,摔在地上,而后背着手从她面前走过,没瞧她一眼。
锦秋身子一软,跌坐在石墩上……
两人纠纠缠缠这许久,这就算完了?从此陌路,再无瓜葛了?锦秋心头一空,双手捂着脸,无声地落下泪来。
周劭转了个弯绕过池塘,干脆利落的连个头也没回。侍立一旁的守德和喜鹊见周劭又黑了脸,还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不由回了回头,远远望了锦秋一眼。
“愣着作甚?”周劭瞥了他们一眼,二人忙收回目光跟上,一声儿不敢言语。
守德是在儋州亲眼见过周劭为了这位宋大小姐做傻事的,王爷不是个小气的爷们儿,为的什么事儿能在这赐婚的节骨眼上闹翻了?该不会是因着自己方才的话罢?守德被自己这想头唬了一跳,抬眼望着周劭,心里直打鼓。可他若是禀明了原委,爷嫌他话多将他斩了可怎么办?瞧方才闹的那样子,他实在是怕呀!只能在心里头向锦秋赔罪:宋大小姐,奴才真对不住您,待您入了王府,奴才一定帮衬着!
喜鹊却幸灾乐祸得很,她跟在周劭后头,时不时拿眼觑觑他,见他没半点儿回头的意思,心想这赐婚的圣旨还未下,只要爷不愿娶,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锦秋这个人周劭是要定了!方才说要“如她所愿,求皇帝收回成命”那都是气话,现下再一想,自己当眼珠子一般宝贝了这许久的人,就这样撂开了?从此与她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着谁?决计不能够!这不是自己剜自己的眼珠子么,可不得疼死?
可他堂堂王爷,要一个心里没他,身子也给了旁人的女子做王妃,这不是作践他自个儿么?他心里真是恨啊!却也真是拿她没法子!只能认栽,横竖先拴在身边,至于往后的事儿,便交给老天爷定夺罢。
锦秋伏在石案上哭了一场,哭出了一身的汗,后头还是一个路过办差的丫鬟见了她,将她搀着回了汀兰院。
锦秋回到落泉斋,一头栽在白玉兰散花绣被里,红螺来拉她也拉不起来,直到后头她实在是被捂得满头的汗,热得受不住了这才坐起身子。
红螺一看,那绣被洇湿一片,而她的眼睛也已哭得通红。
“小姐,您遇着什么难事儿了,您跟奴婢说说,别憋在心里,”红螺蹲下身子,眼巴巴望着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