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她试探着问道,口气放得挺软的。
杨凌却是冷淡:“知道什么?”
曲小白心里咯噔一下。打从她见到杨凌第一眼起,他就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哪怕是他扮傻的时候,哪怕是他爱而不得的时候,哪怕是他心中忐忑的时候,都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脸色一白,连语气都跟着不安起来:“就是,就是那个……云不闲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昏黄烛火下,杨凌神色平淡的脸上似多了几分恍惚,就像是月夜下的水光,即便是离得很近,也还是很虚幻,“嗯,找过了。”
他的声音也似很遥远,入耳并不真切。
曲小白分辨不出他的脸色是好是坏,也就无从得知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一向就不是个喜怒形于外的人,这让曲小白心里更忐忑焦灼起来,“杨凌,你听我说,我只是……”
“不用解释。”杨凌的语气忽然冷淡,透出一点冰霜般的冷冽,看着曲小白的眸光也忽然凛冽起来,“你一向会说好听的,我时常被你哄得团团转,我喜欢听你说好听的话,喜欢被你哄得团团转,曲小白,我什么都依你。但,以后,我不想听你提起今日所说之事。”
曲小白被他说得一阵迷糊。
这是什么意思?瞧着像是生气了,可说的话却是这般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把话说明白。杨凌,我不喜欢这样,你有什么心思,不要藏起来,告诉我,我才好知道应该怎么做。”曲小白心里半是忐忑,半是迷惘。她无意给他造成困扰,也绝不喜欢他因为这件事多想。
但她还是小瞧了这件事给杨凌造成的伤害。
杨凌负手站在灯烛前,不看她,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印出斑驳的光影,晃得他的神色更是莫名的冷,但冷寂中,又似乎带了点别的色彩。
曲小白心里更忐忑了。
“不喜欢这样吗?也好,我把我的心迹剖白给你听。”
语气冷得如檐上霜,风中雪,曲小白眉心蹙得极深,惶然无措地望着他。
“我是个父母不详的人。把我养大的人家,对我不好,时常打骂羞辱,师父也让我扮傻,说是那样才能保命,我从小就要为如何活下去忧心,过得谨小慎微,受尽屈辱。没有人对我好,那些看似关心我的人,也是怀着我至今不明白的目的。”杨凌语气淡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可是让听的人却是心头抽紧。
他对着晃动的烛火,轻叹了一声,“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那时候我仍旧扮演着一个傻子,你对我的好,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功利,就是单纯的对我好。我眷恋着你带给我的温暖,并且贪心地想,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给的温暖里。”
他忽然顿住,脸上神色莫名。
曲小白的心却是一分一分沉下去。他看似轻轻的诉说,沉重得好似有千钧之重,压在了她的心头。
“杨凌……”
杨凌打断了她的话音,“这段心迹以前也跟你说过,你可能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是,曲小白,你知道我为了这一点点的温暖,求得有多卑微吗?”
杨凌抿起了嘴唇,因为太用力,嘴角渗出了血丝,他犹未知觉,“哪怕你只是出于善心施舍于一个傻子,我也贪恋得如同从不知道那是施舍,紧紧抱着,不肯撒手。哪怕只是施舍……”
曲小白脸色铁青,这些话如同巨石砸在心头,砸得她头晕目眩,疼入骨髓,“杨凌!”
她沉洌的语气惊得杨凌晃神,猛然抬头望向她。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这般糟蹋我的心意?”
杨凌怔然,疑惑地望着曲小白。
“你经历特殊,以致于心路历程和别人不一样,难免就会多想,我不怪你。但你以后若还敢多想,就休怪我对你无情!”
杨凌愕然地看着忽然就暴怒的曲小白,明明该生气的是他不是吗?为什么她反倒生气了?
曲小白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心疼还是恼怒了,只觉得五内翻腾得厉害,真想上去一巴掌拍醒这个榆木脑袋,但又下不了手,她长叹一声,到底是拿他没办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钻死胡同不理,一抬手,将身上衣裳襟扣给解了。
杨凌不明所以地瞧着,她解了外衣,又褪了里衣,露出密密麻麻全是伤口的肌肤来。
灯火凉薄,映得那些伤口有些可怖。
“杨凌,你见过拿性命去施舍的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