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那符咒的力量,一夜跑遍全城,去看了那个男人,去看了那个女人。
他仿着对付钱百万的手段,将那个男人打的半死,一寸寸敲断了他腿上的骨头,他的手甚至已经扼住那男人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那男人脆弱的喉结就会发出“咯”的一声脆响,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十年牢狱,他视做亲弟弟的这个人,抢夺了他东西的这个人,背叛污蔑了他的这个人,就都能一笔勾销。
可那个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人惊恐的脸,还有脸上清澈的眼泪,一边嘶声裂肺唤着拿个男人的名字一边哭,声音里都是疼痛;他看见那个女人那明显凸起的肚子,看见那个男人暴突的双目还有涨红的脸颊,看见那男人拼了命般推那个女人的手,他在叫她走,知道危险,在护着她。
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那个女人已嫁为人妇,在他动手前,她就躺在床上,眉眼温柔脸颊含笑,即使是在梦中,手也紧紧护着肚子,那里,孕育了另一个生命,跟他没有关系的生命。
其实不是不怨憎,他们情深义重,他们爱名重利,却为何要将他拖下水,将他推进一个人赃并获的局,让他背负上一场漫长无望的岁月。
十年囹圄,十年蹉跎,他们毁了他一辈子。
可他居然觉得不后悔,他手掌生死,即便真的杀了那一对男女,警察也绝怀疑不到他身上,因为连电子监控都拍不到他,可他在能报仇的时候松了手。
那些过去的冤孽,不会一笔购销,若有幽冥地府,他会在地府里等着一笔笔索赔,但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不能背上扼杀一个小生命的罪孽。
那样鲜活的生命,不应该背负任何不幸,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那是个慈和的女人,她说,人这一生,总该学会宽恕别人一件事,然后在自己犯错的时候,也学会对自己宽容一点。
他想,他要用尽一生力气宽恕的事,大概就是这件事了。
那么前事不究,后事不忘。
他的愤怒怨憎总该有个发泄的地方,于是他又去找了那个被他修理过的男人。
“你这个废物!”吕超温和的面目扭曲了,他一把揪住杨佑嘉的衣领,将那个人重重的抵在墙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那林樊体内灵慧魄必然会结成恶果,那个人就等着这最后一枚缠满怨念的魂魄了,可这个人做了什么?
他居然放过了那些人!吕超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气的麻木了。
他冷静了一下,放下揪着那人衣领的手,还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连上又做出温和的笑,道“佑嘉,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杀他们,你心底的怨恨呢?那个女人欺骗了你,甚至故意弄死了你的孩子!你想想你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还有那个男人,他跟那女人窜通一气,污蔑你杀人,你这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个罪名的,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杨佑嘉没说话,那吕超又再接再厉道“还有那个钱百万,他那么对你,你也就这么放过了?”
这就是九世善人?!这叫什么,这算什么,前一晚还咬牙切齿的恨,今晚就能冰释前嫌?
杨佑嘉猛然抬头看他,道“你想让我杀人?吕超,你是有本事的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吕超道“是你自己说的,想要杀了那些辜负你的人!神听到了你的愿望,才派我来助你实现愿望,你不要辜负神!”
“神是渡人的,不会怂恿人去犯错!吕超,我心里恨,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吕超看着杨佑嘉那张布满沧桑苦难的脸,心头骤然就是一亮,他唇角挑起一个温和的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可以原谅他们,那你的孙哥呢?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么?”
吕超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刀,含笑就将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又摆了一遍,甚至更详细更具体,连同那些刻薄的嘲笑都说的惟妙惟肖,杨佑嘉只觉自己又被一把锋锐的刀扎进麻木的心脏,心头腾的萌生起一股强烈的怨恨。
吕超微微笑着,如同一只亟待杀人的恶狼,声音却仍轻柔,道“要杀了他么?我知道你恨,快去吧,我知道你可以的。”
那杨佑嘉眼睛里腾起恶光,身上揣着吕超新给的符咒,口里喃喃道“嗯,我这就去。”
血腥满手,怨念缠身。
天命既然不让你自生怨恨,我助你便是,虽是品质差些,到底也是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