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谷来县。
容天乔站在田埂前,手搭凉棚,放眼眺望。
南川多山,能种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在山坳和溪边开坑出来。此时正值禾花盛开的季节,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宛如洒落人间的翠色瓷片,微风拂过泛起层层碧浪,流光溢彩。
禾花嫩黄色的花粉掉落在水田里,一尾尾细长的鲤鱼探出头来,贪婪的啄食。
这些鱼现在还瘦,可等吃饱了禾花,就能长大长肥。待到稻谷金灿灿丰收之时,这些养在水田里的鱼也能打捞上来,给农忙时节辛劳一天的百姓饭桌上添一碗荤腥,犒劳一天的辛苦。
原本南川的农家不在水田里养鱼,是她这个“地主”来了,自己的封地里要求农户在稻田里套养鲤鱼,增加产出。
这是她在现代收获的信息,套种套养,提高农田产出,增加收入。
五百户的食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何利用好这些人力资源和土地资源,尽可能的增加收入,可是个大学问。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创业,要做独立女性,要自主自立。那就不能躺着吃现成的,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要发挥自己的力量,去创造价值。
毕竟,万一有朝一日端坐庙堂之上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找人问起来,她可不希望别人说她就在南川啥事也没干,躺着吃现成,是个没出息的。
干出点成绩,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他。
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干。
她以为自己是“地主”,名下农户就得听她的,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却不了乡下老百姓虽然怯官,可田地的产出关系到一家老小的口粮和租子,性命相关。她一个京城来的,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张嘴伸手容易,要让老百姓真听你的去做,可没那么容易。
农户不敢明着反对,就搞阴奉阳违。看她年轻好欺负,就又是磕头,又是叹苦,坚决不肯在水田里套养。原因是怕田里养了鱼,鱼咬水稻杆子啃庄稼根,到时候减产还是小的,弄不好颗粒无收,那让他们拿什么交地租,一家老小又吃什么糊口?
原来是担心这个,容天乔觉的不是什么大事。鲤鱼吃禾花,不吃稻米杆子,也不啃庄稼根,完全不必担心。而且鱼粪还能肥田,一举多得。
老百姓没经历过,怕风险也是应当。没关系,她可以退一步,给大家免租,吃定心丸。只要愿意套养套种的农户,她就给免租,还免费提供鱼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免租一出,响应者甚多。
容天乔还挺高兴。拿出陆元成给的程仪,买了鱼苗分发给农户,放到稻田里去套养。
她美滋滋的等着将来稻米鲤鱼两丰收,结果又被现实重磅毒打。
养了鱼的农户根本不相信她说的那套,答应养鱼不过是贪图免租,实则等她走了,偷偷又把稻田里的鱼苗都捞出来,统统扔到溪沟里去。
等她来看了,就大声叹苦,抱怨鱼苗养不活,都死了。或者推说田里出了狗鱼,把鱼苗都吃光了。总之,水田还是那个水田,鱼苗,都没了。
一户两户这样,还能说是正常损耗。十户八户都这样,容天乔也回过味来,自己这是被坑了。
她也想过找农户理论,或者直接拿起自己“地主”的权力,惩治这些阴奉阳违之人。可看到这些十指沾泥,衣衫褴褛的,被生活压弯了腰,苍老了脸的劳苦大众,满腔的怒火就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