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骁怔怔地看着这行字, 心里想堵了一面墙, 闷得人喘不过气。</p>
他不服气：“没有过去！现在的ftw是新的！”</p>
队长才没有沉湎过去，他早就放下了，现在的ftw焕然一新, 虽然还没有当年神之队的实力, 但无论他还是宁哲涵越文乐和白才，都在为最后的奖杯努力，他们一定可以将ftw再度送上神坛！</p>
这么想着，脑中有个小角落又冒出一个低低的声音——只是这样吗？</p>
晏江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没想含糊过去，他给了卫骁最直白的一句话：“不止ftw。”</p>
卫骁手僵住了。</p>
晏江：“十七岁的close是离家出走, 我不清楚他的家庭情况, 但也不想为难他。”</p>
这是最后一句话, 能说的、可以说的只有这么多了。</p>
晏江退出游戏, 起身离了训练室。</p>
异国他乡的时间和祖国都不一样。</p>
国内晚上十点, 这边的天空铺面了落日余晖，将缓慢流动的河水映得像一条锦带。</p>
晏江点了根烟，胳膊肘搭在栏杆上，冷淡地看着徐徐坠落的太阳。</p>
三年前。</p>
如日中天的ftw，怀揣梦想的半大少年，在得知自己即将被当成货物卖掉后, 一个个彻夜难眠。</p>
巅峰转瞬即逝，利益永恒至上。</p>
与其下一个赛季让神之队成为泡影，不如及时止损, ftw想出的利益最大化就是卖掉刚夺下世界冠军的选手。</p>
金成炫的合约到期，早就决定回国，元泽一个混血本就不在乎在哪个赛区，只有晏江、谢和还有close踌躇难前。</p>
他们的合同全在ftw手里，举步维艰。</p>
谢和是队里最讨厌晏江的，如非必要，他能一个月不和他说一句话，但这天他主动找到队长，问他：“怎么办。”</p>
晏江：“……”</p>
谢和低着头，一根烟快烧到手指了也没碰一下：“我想留在国内。”</p>
神之队什么的他不在乎，分不分开的也无所谓，本来他们的关系也就那样，做队友不如做对手。</p>
晏江直接了当：“ftw不会让你留在中国赛区。”</p>
中国赛区开不起那样的天价，ftw只是想把他们卖个最好的价钱，才不管在哪个赛区。</p>
谢和手指被烟头烫了下，他浑然不觉，抬头时黑眸狠戾：“那我自己转会又有什么意义！”</p>
总归没法留在中国赛区，被卖和自己走的区别是什么？！</p>
晏江看他：“至少是你自己做的选择。”</p>
谢和：“……”</p>
世界第一的辅助、世界第一的中单、世界第一的上单、世界第一的adc……</p>
无限荣光背后，依旧是暗无天日。</p>
国内的电竞赛事一直比国外发展迟缓，尤其是一些观念导致社会的方方面面对电子竞技都是轻视和鄙夷。</p>
一直以来成绩也不算优秀的中国赛区俱乐部，远没有现在这般吸引到足够的资本方注意。</p>
国内的俱乐部出不起那样的天价，国外赛区却是高价强抢。</p>
ftw并不在乎整个赛区如何，甚至会怀有侥幸心理：卖掉神之队他们依然可以在国内称雄称霸，他们甚至可能再培育出新的神之队。</p>
何乐不为？</p>
除了到期的金成炫，其他人的合同被拿捏在ftw手里，他们剩下的路只有一条。</p>
要么不闻不问地被卖掉，要么自己主动联系合适的战队，争取一下最后的权益。</p>
只要价钱合适，ftw也会尊重一下他们的意愿。</p>
元泽早在北美生活过，去了自己熟悉的地区。</p>
晏江和谢和去了欧洲。</p>
晏江去的是一个只把他当摇钱树的wp。</p>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连谢和这个从不低头的人都去找晏江了，close却始终没有『露』出丝毫脆弱和无助。</p>
晏江主动找到close。</p>
其实整个队里，和close关系最好的是元泽、金成炫。</p>
可惜金成炫和元泽很难体会其余三人的心情。</p>
他们即将面对的不只是离开ftw，更是自己的家乡。</p>
背井离乡，谈何容易。</p>
晏江向来『性』情冷淡，面对同样冷淡的close，两人能同居一室、双排三小时都不说一个字。</p>
当时的粉丝们纷纷脑补，各种猜测，小论文一篇又一篇地证明他们关系不好，甚至觉得close的到来是割裂ftw的根源。</p>
因为他和晏江太像了。</p>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神之队各个都是虎。</p>
如果close是个『性』情活泼的弟弟，也许会中和一下气氛，但close是个比晏江还冷淡、比谢和还独的『性』子，哪有中和的可能？</p>
只是让矛盾激化。</p>
可其实close用solo陪谢和练出了独一无二的千层云。</p>
金成炫也是用solo让close打出了让所有adc恐惧的盗贼。</p>
元泽的死骑和close的隐贼，曾经是荣光的最佳上野，打出了多少精彩『操』作，虐得多少战队头破血流。</p>
还有晏江……</p>
有谁知道，close的九弧光是在和晏江双排中熟练掌握的。</p>
神之队打不了双人赛。</p>
他们放不下骄傲，无法配合彼此。</p>
可他们拿下了毫无争议的5v5团队赛冠军。</p>
晏江找到close。</p>
当时的close只有十七岁，他的生日在平安夜，过了圣诞节才年满十八。</p>
十七岁是个听起来很小的年纪，可看着面前的少年，很难让人感受到稚嫩的少年气。</p>
他生了张无可挑剔的脸，却从不笑。</p>
他有着明显优于常人的教养，也因此而更加和周围格格不入。</p>
他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哪像个半大少年？很多成年人也做不到这样的冷静自持。</p>
晏江不怎么喜欢他。</p>
人很难喜欢一个和自己极度相似的人。</p>
“对以后有什么打算？”晏江问他。</p>
close沉默了一会。</p>
晏江声调平缓，把现状和即将发生的事全部告诉close，虽然他觉得close都懂，但作为一个年长的成年人，还是要一清二楚地把事说明白。</p>
至少这一刻，晏江必须把他当成十七岁，一个未成年。</p>
close安静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打断他，更没询问他。</p>
晏江很少说这么多话，说完后又有点烦躁：close都懂，他还说得这么详细，像个智障。</p>
“我和谢和准备去欧区，你呢。”晏江把问题抛给他。</p>
close猛地抬头，一双似乎永远古井无波的黑眸流『露』出一丝焦急。</p>
晏江心一沉。</p>
close薄唇张了张，半天只说出一个字：“嗯。”</p>
模棱两可的一声应，不评价不表态更没展『露』出自己的心思。</p>
然而晏江不是其他人。</p>
一个连元泽都在起疑的事，他怎么会不多想。</p>
晏江轻吸口气，问他：“你不会想要收购ftw吧。”</p>
close：“……”</p>
晏江只觉得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说的话带了凉气：“没必要。”</p>
close依旧是冷淡的“嗯”了一声。</p>
那句话涌到了嘴巴，最后晏江还是没能说出来。</p>
——没必要，没人值得你付出这么多。</p>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何必再回去。</p>
晏江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快地签了转会合同，签给了wp。</p>
他最后给close发了一条消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p>
close过了很久才发给他两个字：“回见。”</p>
ftw队内酷爱solo。</p>
每次输了的人都会跟对方说一声回见。</p>
元泽、谢和、金成炫、close这四人的微信聊天框里，全是这俩字。</p>
唯独晏江从不和他们solo，所以他从没收到过。</p>
回见。</p>
怎么见。</p>
晏江摁灭了烟头，踩着落下的夜『色』回了训练室。</p>
陆封盯着眼前的文件，思绪却没法落到这些东西上。</p>
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明明是安静的深夜，可脑中始终徘徊着争吵声。</p>
富丽堂皇的屋子，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丝毫克制的怒喝声。</p>
“陆明泽你滚出去！”</p>
“庆蕾你别给脸不要脸。”</p>
“我真是疯了才嫁给你。”</p>
“有种你去离婚啊！”</p>
“离婚？腾了地方给你养的女人住？”</p>
接着是无休止的苦恼和埋怨。</p>
“如果我没生下你，我何必被困在这个鬼地方。”</p>
“都是你，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p>
尖锐的刺痛扎进神经，陆封感受到的不只是头部的痛，还有肩膀的阵阵酸痛。</p>
“电竞？我们陆家没有你这种废物！”</p>
“缺钱了想到你老子我了？”</p>
“你离家出走时的底气呢，不是饿死都不回来吗？”</p>
“打游戏？我打断你胳膊，看你还做什么春秋大梦！”</p>
砰砰砰。</p>
敲门声把陆封从噩梦中唤醒。</p>
他额间沁出了冷汗，凸起的指关节将钢笔握得很紧，紧到似乎要折断它。</p>
“队长？”卫骁略微开了点门缝，声音透进来，“在忙吗。”</p>
陆封松了手，起身去开门。</p>
其实门没关，卫骁从来都是想进都进，但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