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生生堵在了喉咙里。只是有点怀疑?只是有点不解?向现在的顾鸢传达“我只看到一棵树”的事实?
“……只是走得太久,有点累。”
“可靠点啊……”小姑娘冲我鼓起脸颊,“状态这么差,一会供给yAn气时倒下了怎么办。”
确实,给顾鸢母亲提供yAn气是我们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如果眼前这不知能否被称为活物的存在是顾鸢的母亲,输送的对象就是它吗?
“抱歉现在才问……供给yAn气很消耗T力吗?”
“虽然不是,但在虚弱的状态下做也会很难受,就跟献血一样。”
“那应该没问题吧,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气氛不允许我质疑现在的顾鸢,能做的事想必只有先顺着她的要求,完成这次供给了。
“真的?勉强自己可不好哦。”
“不会,我还没弱到走两步就没法献血的程度。”
“那……”小姑娘转向一旁的柏树,“妈妈,既然大志哥也这么说,咱们就开始给你输送yAn气吧。”
“我该怎么做?”
“我会弄破大志哥的手指,你要做的事就是将伤口按在妈妈的额头中央,让妈妈x1收你的血Ye。”顾鸢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如果中途觉得头晕或者恶心,一定要跟我说哦。”
“好。”
她牵起我的左手,之后张开小嘴,将我的食指含在口中。
“嘶……”还没来得及对她温润柔软的舌尖有所感触,指腹猛然传来的刺痛吓了我一跳。这次是真的有点疼……小姑娘牙还挺尖。
忍着缩回手去的冲动,将指尖按在了面前那只兔子的前额。疼痛并没有影响感官的运作,所触之物的手感既不像皮毛也不像树木,温度出奇地寒冷。
“站稳喽。”能感到腰部被顾鸢紧紧地搂住,她的另一只手绕到我面前,握住我的胳膊。
感受到了鲜血的热量,枝瘤和根系的鼓动愈加频繁。我的手指仿佛被紧紧地粘在了所触之物的表面,动弹不得,g燥的树木正像是曝晒过的海绵一般飞快地x1收着血Ye。
看着眼前这株贪婪的植物,莫名的恐惧感将我攫取。我还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在T内流逝的过程……如果一直被这样汲取下去,我恐怕会Si。
“——!”握着我胳膊的小手猛地一拽,将我从树g的x1力中解脱。向后踉跄了一步的我差点撞倒身后的顾鸢,也把她吓了一跳。
“大志哥!”小姑娘咬牙用身T撑住我的脊背,总算是没有被我带着摔个仰面朝天。
艰难地迈开脚步,在她的搀扶下后退着靠在墙头。手指方才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本该血流如注……然而此刻,向下凹陷的皮肤缺口里却看不见一丝红sE。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她紧抱着我腰部和胳膊的理由——仅凭自己是绝无可能从这强大的x1力中逃脱的。
“真是的,都说了觉得难受要告诉我……”顾鸢抬起头来,红眼仁里满是担忧的神sE,“你先坐下歇歇,不要乱动。”
“没想到会这么夸张……”努力地笑了笑,扶着墙坐下。就连发出声音都有点费劲……
“笨蛋……这边马上就好,再忍一会哦。”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将手掌按在古树的主g上。乍看之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躁动的树根似乎在她的安抚下慢慢变得平静。一分钟前还能被称作血的YeT只在枝瘤上留下黑sE的g燥印迹。
眼皮正在变得沉重。
空气中混杂着cHa0Sh的气息,寒风吹过整片森林,树枝与针叶摩擦的声响不绝于耳。小片灰蒙蒙的天空映入视野,云彩正以r0U眼可辨的速度移动……马上就要下雨了吧。
“你醒啦,你已经是只兔子了。”声音从头顶传来。抬起脸来,只见小姑娘正笑眯眯地俯视着我。
“兔子……”赶紧伸手0了0,并没有在自己的头顶找到长耳朵,“别开这种玩笑啊,我会信的。”
“会信也是因为大志哥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每听到一个“笨蛋”,鼻尖都会被她戳一下,“刚才差点吓Si我……献血也没这样勉强自己的吧。”
“下次不会了,我保证。”从眼前光景看来,我应该是睡过去之后被顾鸢弄到了小院的长椅上——并且,正在枕着她的大腿。这孩子力气这么大?
“下次得好久以后,大志哥你贡献的那些yAn气足够妈妈消耗五年呢。”
“那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啊……”
突然有点不确定接下来该说什么。想要弄懂的东西堆得像山一样高,反而不知应从哪里开始问起。最重要的是,我依旧不确定对现在的顾鸢提这些,会不会引发其他后果……
“大志哥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呢。”就像是看穿了我的窘迫和犹豫,小姑娘微微一笑,“有想问的事吧?”
“谢谢你的台阶,我就不客气了。”掩着嘴g咳了两声,“为什么你的母亲会是……那样?”
“妖怪受到致命伤或者重病侵扰时,都会变回原本的姿态以最大限度地保存力量哦。所以妈妈才会是兔子的模样。”
“树的那部分呢?”我追问道,“那棵树是某种用来维持生命T征的手段吗?”
“说是维持生命T征可能不太恰当。”顾鸢摇摇手指,“与妖怪相b,植物对yAn气的消耗量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我把妈妈和柏树融合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就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她对yAn气的消耗,延长她的寿命啦。”
“那样的话,她现在……”
“妈妈大概是无意识,无知觉的状态……也不一定,可能还听得到咱们说话呢。”
“这……”我花了很久才组织好语言,“失去自由,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力……这种状态还算是‘活着’吗?”
“在你们人类的医院里,也有依靠设备和仪器才能活下去的人呀。”
……
不该是这样的。
顾鸢的母亲早已成了那副模样。令小姑娘时至今日还无b在乎,无b恐惧的家人,数百年前就失去了影响她生活的能力。既然事实如此,一直以来如Y影般笼罩着她,令她裹足不前的……究竟是什么?
被囚禁,被压迫,遭到以“亲情”为借口的拳脚相向。即使如此,她依旧遵守着母亲制定的规则,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不断寻找供给者以延续母亲的生命……她的目的真的是回报养育之恩吗?
“顾鸢,你说实话。”直起身来坐在顾鸢旁边,看向她的眼睛,“延续母亲的生命究竟是想报恩,还是有别的理由?”
“……谁知道呢。”她凄凉地笑了笑。
“不要打马虎眼。你之所以让早该结束的生命苟延残喘到今天,是为了向她施以报复——”
“嘘。”
少nV口中发出短促而有力的气音,我的嘴唇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掩住。我只能停下,将剩余的长篇大论憋在肚子里。
因为我看到,顾鸢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只有这件事不要问,好吗?”她y挤出一个笑容,徒劳地尝试着借此b回夺眶而出的眼泪,“不要让我……思考这些问题。”
“……对不起。”
浓密的云层聚集在头顶,仿佛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倾轧下来,将这三尺见方的狭小院落掩埋在无尽的烟尘中。风b刚才小了不少……空气却b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寒冷。
还说我是笨蛋,你自己才是最笨的那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