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温柔拭去她眼泪的人──一如初见。
他不曾因为时光相隔疏离她。
──他认她。
这个想法直直冲撞她的内心,让她近日来,不,这几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全数坍崩,那道自以为高筑起的围墙在瞬间碎了一地。
连一块好地也拾不起。
「奉孝──」她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颈,扑到他的怀里。
他们曾经以夫妻相称。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
他跟姊姊,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与姊姊,又不一样。
b姊姊更亲近,因为他知道她为何而来,知她晓得或者不明白的事。
「……嗯。」没有问她为什麽哭,没有叫她不要哭,他只在她扑身而来的那刻,紧紧抱住她的躯T,好似他也等待这样的拥抱很长很久了。
抱着她,他轻轻地抚0她的发,任她在他颈边低低的、压抑的哭泣,那样委屈的、沙哑的音sE,揪紧他的心肝,将那剩余的碎片r0u得没有半点是好的。
没有半句的安慰,他只是不厌其烦,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安抚她。
「这些年,你辛苦了,也受委屈了。」
本已要停歇的泪意又从眼眶一GU脑地涌了出来,她需得用尽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掉泪,辗转几次,破碎的嗓音才能发出声来:「……好辛苦,好委屈。奉孝当这个神nV好累,我不想要了……」
不是说不委屈,不是说不辛苦。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不用逞强,她可以示弱,不用伪装。
他安抚的手顿了下,随後他轻笑,并未看她的脸庞,已预见她的神情。
定然是娇俏的小nV儿姿态──他知道的,他见过。
「不想要的话,那得想个法子遁逃,深儿有什麽想法?」
「……去找周瑜。」她没有放开他,嗓子闷闷地道。
他静默半晌,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说来听听。」
魏深宓不好意思地拿下郭嘉的手,从怀中掏出了巾帕自己抹脸,道:「袁术不久将自立为帝,孙策也会策反一些旧部带走,周瑜是他的好兄弟,必然会相助於他。我想在周瑜见到孙策之前对周瑜施恩,好让周瑜将我待为上宾,藉此在江东占有一席之地……就像如今的曹家对我一样。」
他皱眉。「你想过主公若知此事会如何麽?」
「想过。」她答,又顿了一会道:「他若知道我今日离开,乃是为了投入孙家怀抱,一定会动手除了我。可是奉孝,我不想再被人b了……」垂下眼,她眼光黯然而疲惫。
「当年h巾党将我b到曹C面前,本以为是个依靠,因为这乱世之中,这处可保我平安……恰好我又是曹氏贵人,他认我做义妹,我便也回报他此番收留的恩情。董卓叛起之时我为护他全家,转而奔投董卓,仲颖……Si後,我被他接了回来,我感念他如往常一般,纵然他的心思也逐渐不容我再避。」
她道:「可我想,若他不想失去我,不想失去神nV,应该也不会对我出手。或者说,他还需拈量一会……但是宛城一战,子修和安民皆折损Si去,我恨自己救不得他们、恨自己没能拦住邹氏,怨这命数当真半分改不得──我就想,命已至此,我既然只能护得子桓一人,那从此,我便尽力护他吧。」
「可是他居然b我!他以子桓要胁我屈服於他!子桓是我的心头r0U不错,难道那不是他的孩儿麽!曹植有什麽?曹冲聪慧过人又如何!到头来一个抑郁而终、一个慧极早夭!只有子桓能继承他的大业、只有那个孩子──」说到後面她有些激动,嗓音不觉大了几分,郭嘉听到最後,一把掩住她的口。
「深儿!」他拧眉,示意她小声些。
她深x1一口气,拨开了他的手。
「只有子桓,才是这魏国的主。」她睁着一双晶莹的眼眸瞅着他,坚定地道:「奉孝信麽?」
他苦笑。「深儿的来历我知,怎会不信?只是我信无用,要主公信、这天下的人信。」
她没有应声。
「所以,你找孙策当下一个安身之处,是为了让自己能有所依仗,不至於处处受人拿捏。但你可否想过,你退出此地,丕公子又该如何?你不能弃他,他就愿意随你去麽?或是,你俩一去,就从此与这大业毫不相g?」
她怎麽会没有想过。
在这里,她除了自己,看得最重的便是子桓。
「因此,我迟迟没有後手。」
郭嘉不语,心内充斥着复杂的感受,不知甜苦,还是酸疼。
──这个nV子,已别於之前。当年他便知她看着弱小,实则胆大心细,虽不得已时会兵行险着,也绝不是毫无半点思虑,如今这几年过去,她更把这之间的分寸拿捏的极好了。
「可需要我援手?」
魏深宓仰眸,直直的眼光g进他心里,撞得他心腔一震。
「不。此事奉孝你不要cHa手。」她顿了下,又续言,话音幽幽。「这事得我一个人做,你初入曹府,曹C还不知我们的关系……这样也好,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免得再一次有把柄落入他的手中。先是子桓,再来是妙才……我不愿你也是。」
「……我晓得了。」郭嘉抿唇,又道:「可你若有危险,我也不会不救。」
「……好。」停顿少顷,她点头。
「那我先走了,待太久对你不宜。我与奕儿在城中暂居,并未接受主公安排的住所,地址在这,有事可让人传信於我──你在府内,万事小心。」郭嘉将早先写好地址的片牍递去,末了又叮咛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