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清晨,她还带着甜甜的笑,说要和他一起变老。为什么才一转眼,她就离开他的生命了呢?
他没有朝大海看一眼,眼底却全是猩红之色。
“拦住他,拦住他,啊!”纪恬喉咙被人狠狠扼住。
她慌张道:“陈景,不,言景,你听我说。你才来,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我、我姐姐不小心落水了,你赶紧让人救她啊。”
纪恬并不知道黛宁在游艇上安了几个摄像头,也不知道,所有来宾,都见证了她的犯罪行为。
言景手腕一使力,纪恬被迫朝着大海跪下。
他捡起船上的刀子,对准纪恬的脸。
纪恬觉察到他要做什么,再也忍不住,尖叫道:“啊!不要!疯子!放开我……”
言景站在她背后,纪恬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刀子上一滴骤然滴落一滴水珠。
温热的,溅在她唇边,带着咸味。
关再常心中大骇,他立马道:“言少,住手!纪恬做了错事,司法机关会起诉她,大小姐游艇上的摄像头还没关,你……”你这样是犯罪,会坐牢的!
下一刻,纪恬脸上一阵剧痛,男人手中的刀子,疯了似的,一刀又一刀划在她脸上。
她痛得失声尖叫,疯狂喊救命。
可是唯一疼惜她的人,已经落进了海里,没人再来救她。
转眼纪恬满脸鲜血淋漓,几乎疼得快要晕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等言景的刀锋对准她的脖子,她终于彻底慌了,她不想死!她还没成为这本书的女主,没有让气运子为她倾心!
关再常和其他人,连忙抱住言景往后拖。
“不行!言少,你冷静些!我们让人去找大小姐,现在还有人在搜寻他,你不可以这样。”
言景满手的血,与他们一同,跌坐在甲板上。
他挣开他们。
依旧一步步朝纪恬走过去。
关再常急得嘶吼出声:“你这是在犯罪,清醒一点!”
纪恬有什么错,也不能是言景来动手。
言景脚步顿住。
太阳完全出来了,映在他英挺的脸上。男人喉咙一道疤,他嗓音嘶哑到哽咽:“我、知道。”
他知道是犯罪,那又怎么样呢,如果早知道有这样一天,在凤鸣时,他就应该亲自手刃纪恬。
言景孤单站在船头。
他从出生被遗落开始,就总是一个人,总是异类。他遇见人类以后,循规蹈矩,听养父的话,从不行差踏错。
他一直不被喜欢,也从来不奢求拥有什么。
可是纪黛宁,是他这辈子,唯一想拥有的一切啊。
昨晚他整宿没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幸福,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本来就不想做什么言家大少爷,他只想做暗巷里,被女孩景仰的男人。
他握紧刀子,靠近纪恬。
摄像头把这一幕拍得很清晰,另一边的游轮上,所有人都怔怔看着屏幕。关再常有心阻止,可是除非他毙了言景,不然所有人都没办法拦住他。
初见时,他那样笃定,他不会为了纪黛宁去犯罪。
可现在,哪怕全世界都看着他,他依旧握紧了手中的屠刀。
纪恬哀求着,疯狂后退。
看见言景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想法,她心中惧恨交织。为什么,一个也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这些男人都是疯子。
不要前途,不要自由,连命也不要。
纪黛宁,纪黛宁,她恨死这个名字了!
纪恬一咬牙,从船上跳了下去,消失在无垠的海面。
言景满手鲜血,看着海上的日出。
捡到她那天,也是这样好的天气。她脏兮兮缩在墙角,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他只看了一眼,可没想到,一眼就是一生。
――言景?
――是陈景,最初我叫陈景。
――陈景先生?
――是的,她的哥哥。那时候她也不叫黛宁,她叫陈黛黛。
她属于过我,哪怕只是很短暂的,很短暂的时光。
一个惯于沉默的结巴,从遇见她那天开始,第一次渴望像个正常人那样讲话。
后来这片海域被搜寻了无数次,都没有找到任何人的尸体。
崔姚、纪恬、甚至纪黛宁。
赵屿拢了拢披风:“他还在找?”阿拾道:“是。”
两个月前,赵屿的人,就已经撤了回来。如今只剩下言景和纪墨珏,在疯狂找纪家大小姐,不愿意放弃。听说纪墨珏如今的状况,也十分糟糕,憔悴得不可思议。
赵屿去纪家看了一回纪老爷子,回来以后变得很平静。
九月,入秋了。
赵屿从容走在街边小道上,银杏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阿拾跟在他身后,这么几年,赵爷第二次失去纪大小姐,他怕赵爷会受不了。
赵爷还这么年轻,身体已经没有以前好了。
除了他,谁也不知道,三年前,纪黛宁死那时候,赵屿几乎不吃不喝,后来严重到,六分之一的胃被切割,在坞东那所城市。
这次落海肺部呛了水,他总是咳。
阿拾怕他想不开,可赵屿却开始很平静地生活。
“回坞东吧。”赵屿淡淡道。
银杏在他身后落了一地,男人身影颀长,他看着碧蓝的天空,语气里微不可查带着一丝温和。
“记得早点回来。”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