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带的人不多,一火十人的护卫,再有马建业、王忠、李勇和赵盛。除了马建业和王忠是她最近打猎必带的,或者是两人轮替着来的,其他的人看起来都很随机,并不像特意安排的样子。
马建业虽然看到另几个都是王忠那一伙子的,但是因为王忠这几个月都跟个不出气的活死人似的,而且谢玉璋似乎也对王忠冷淡了许多,他早就不把王忠看作威胁了。
一行人骑着马离开王帐驻地的核心区,毡房越来越少。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了袁聿。跟几个人蹲在一片空地上。
谢玉璋勒马,朗声问:“袁令,做什么呢?”
袁聿几人闻声抬头,见是谢玉璋,都站了起来。
袁聿笑道:“殿下又去打猎吗?”
“是。天气好,出去跑跑。”谢玉璋下马,缰绳扔给护卫,走过去看了一眼,“你们在做什么?”
那几个人忙给谢玉璋行礼。
袁聿道:“这几个是经年的农人,在琢磨这里的土地能种些什么。”
谢玉璋顿了顿,看向那几个农人。
一个年长些的躬身道:“泥土看起来还好,也不是不能种庄稼,只是对这里的气候不了解。已经三月了还这样冷,更不知道雨水如何,小的们不是太有把握,不敢浪费麦种。”
谢玉璋点头道:“此处寒暑变化剧烈,冬季长而寒冷,夏季温热却短暂,常常只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若再往北走,甚至没有夏天。雨水少,太阳大。我记得……这里是没什么人种庄稼的,但是向西向北,一是江水岸,一是山麓地带,有些部落是半放牧半耕种的。我好像听说他们种的麦也不是我们吃的那种,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了。”
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娇贵公主,能知道这么多,已经令农人们惊讶了。
袁聿眼中笑意更浓,道:“是莜麦和荞麦吧。”
谢玉璋赧然:“好像是,记不清了。”
谁也没期望过她能记得清这些事,她有心关心这些事,大家已经足够惊喜了。
袁聿道:“我想着,把各种种子都挑出来一点,试着种种看。种一茬,便大概心中有数了。”
谢玉璋沉吟了一下,终是不想自己人浪费精力浪费粮种,道:“两三个月能长出来收获的菜便种种看。要长到秋天才收的,麦子什么的,便不要费力了。”
袁聿奇道:“却是为何?”
谢玉璋道:“夏天可能会迁移一次呢。”
“咦?”袁聿讶然道,“我未曾听说。”
“你们知道就行了,先别说出去。”谢玉璋撒谎,“是可汗告诉我的。现在事情未定呢,可汗还不让说。”阿史那十分宠爱谢玉璋,谢玉璋这样说,众人便恍然,毫不怀疑了。
“要是定下来,就是夏天动身,大概五六月左右的样子吧。你们掐着这个时间,看看能种点什么便种点什么吧,不能种就算了。”谢玉璋道,“等到了那边,让可汗给我圈块地,咱们专门用来种地,不许旁人的牛羊来啃了。”
她受宠,想要的便能得到,想做的便能做到。
依附跟随她的子民们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里便踏实。她这么一说,几个农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待谢玉璋一行上马离开,几个农人赞道:“殿下真是平易近人。”
“是啊,还心善。”
“就盼着过几年,殿下能赶紧给可汗生个大胖儿子就好了。”
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能有什么见识。不过便是觉得对一个女人来说,既嫁了人家,最好的便是尽早生出儿子来。如此,自己在婆家也能立住,将来也有人养老送终了。
不过是最最朴实简单的人生观而已。
唯有袁聿,想到刚才谢玉璋去前还不忘叮咛他季节变化,注意饮食,捋着胡须轻轻叹息。
谢玉璋跟袁聿几人叽叽咕咕半天,马建业相当不耐。心想,刚刚嫌我到得慢,这下你又不着急了?
好容易那几个人叽咕完了,谢玉璋又上了马,众人一阵疾驰,来到了前一日发现黄羊踪迹的地方。
黄羊群一时半会没找到,谢玉璋射到了两只兔子。
众人都很捧场,大声喝彩。马建业声音尤其大,马屁拍得邦邦响。
嘴上吹着彩虹屁,心里却想,这小娘们箭法倒挺好。
谢玉璋日日勤练箭法,大家都是知道的。据说可汗也很喜欢她这样,赞过她像真正的草原女儿。
马建业见过一次老头子摸着小手、揽着小腰手把手地指点她,心下深觉得这是谢玉璋在阿史那面前讨宠的伎俩。
他非但不反感,还想举双手双脚给谢玉璋鼓掌。
他毕竟也是依附于谢玉璋而活的。谢玉璋在这里站稳脚,身上有宠,才能带得他们过得好。更何况他已经从草原的生活中尝到了甜头,早不是当初知道自己要跟去和亲时愁云惨淡的那时候了。
他现在乐不思蜀了。
他是做梦也想不到,他才是谢玉璋勤练箭法的真正原因。
“你们几个,去那边分头看看。”谢玉璋马鞭在空中一划,圈了几个人,又道,“咱们几个去这边找。”
她这一圈,把赵盛和那些护卫全圈进去了。而所谓“咱们”却是只有马建业、王忠和李勇。
当下便分散开。
李勇一夹马,马头领先了王忠,回头看,发现王忠面色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