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写这个臣字似乎是在敲打宗师道,提醒他不要忘记本分。
毕竟宗师道是成帝朝的旧臣,能够安然致仕已经是恩赐。若是在插手朝政那便是不知恩。
见宗师道正认真研究那个臣字,桓儇挽唇同一旁的裴重熙窃窃私语起来。
二人声音压得极低,饶是桓峤长得极近也没能听见。
不过简短几句交谈后,桓儇又转头看向桓峤,声线平缓,“有哪些人是还了账的,有哪些人是没还账的?本宫让你处理户部的事,可没让你干站着。既然揽下了这个差使,就得知道此行必然不顺。”
训斥的话落在耳际,桓峤敛衣作揖。一言不发,他知道桓儇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是还未等桓儇开口。
正在看纸笺的宗师道突然鼓掌欢呼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脸喜悦地看着桓儇。
被声音所吸引的桓儇抬眸含笑望了过去。
二人含笑互视,谁都没有移目的意思。
“宗国老刚刚是在夸本宫的字好?”桓儇屈指叩见着案几,唇际仍旧带着笑意。
“老臣不仅是夸殿下的字好,还在夸如今的朝廷好。我等既为人臣,当上侍人君,下体万民。何为人君,人君仁者也。”话落宗师道将手里纸笺递给一旁的荀鉴,让他传阅下去。又对着桓儇拱手,“老臣从大殿下的字看到了仁爱二字,有大殿下这样的长辈。想必陛下长大后也是仁君治世。”
夸赞的话语落在耳中,桓儇眼中笑意越发深邃起来。空出来的一只手握住了杯盏,目光未从宗师道身上移开过。
纸笺在群臣手里传阅,几乎都是在称赞好字。
当纸笺传到最后一人手里时,桓儇浅浅地勾唇。眼中似有什么闪过一样,转瞬即逝。
“宗国老此言让本宫自行惭愧。可是刚刚宗国老还不是在质疑政事堂行事有问题么?”桓儇轻轻吹开茶面上的雾团,启唇饮下一口,“本宫要是没记错。在宗国老致仕前,先帝就已经修了规定,允许白身入朝。”
朝廷爱惜人才,不想有人才因落第而流落在外。故而修改政策准许以才入直,不在受功名所挟。先当个几年直官,最后在通过铨选加阶升起。
垂首立于宗师道旁边的韩诲听得这话脸色一变,他怎么忘记了这条。乐德珪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可以以才入直。
直官虽然比不上流内官,可是好歹也是官身。若是如此那乐德珪的确不是他们可以肆意轻贱的存在。
风云在一息间变幻。众臣面面相觑。殿内沉闷的气氛,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终这沉闷的气氛被一声猖狂的笑声所打断。
一身雀蓝袍子的裴重熙倚着凭几,笑了起来。
“宗国老,你是上一任中书令。本来不应该由我这个晚辈来斥责你,只是你仗着老臣的身份。对陛下和新政多次提出不满,某倒想问问你安得什么心?”
“裴重熙,原来是你啊。没想到居然是你当了中书令一职。”宗师道望了眼裴重熙,沉声道“陛下推行新政自然是好的,但是也得看要怎么用。如今国库艰难,我们这些老臣也不愿意看陛下为难。可实在要养家糊口,陛下若是执意要我等七天之内还款,那老臣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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