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色广袖衫覆过雪肌,露出半截藕臂,其上玉镯碰撞在一块,声响清脆。
等桓儇梳妆完,从镜中看见了不知何时醒来,一脸闲暇倚柱抱臂而立的裴重熙。蹙眉思付一会,她唤了婢子进来摆膳。
在门口侯着的婢子们领命离去。不多时返回,端着漆盘鱼贯而入。始终都当旁边的裴重熙不存在,躬身布置好一切,叠步退出。
菜肴散着热气,初夏的煦色透光鲛绡纱落在地上。屋外传来一阵阵聒噪的蝉鸣鸟语,杯碟碰落,筷勺起落,这次早膳用得十分愉悦。
取了帕子擦手,桓儇扬首看向还在用膳的裴重熙。
他未曾束发,又只穿了件中衣。衣襟半敞着,袖子卷起露出半截小臂,哪有往日里温润儒雅的模样,浑身只透出浪荡二字,十分惹眼。
以手托着下巴,桓儇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倘若他未曾遇见自己,亦未曾官袍加身,又会走上怎样一条路呢?是否早早就娶妻生子,然后靠着家族施舍过完此生?不过设想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他非庸才,岂会一直蒙尘。只是一旦入仕,走的路也会变得不一样。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还没看习惯?”裴重熙扬眸看她,话里呷了笑意。
“没。只是在想若是我没遇见你,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桓儇双眸柔婉,手覆在他手背上,“不过我很庆幸老天让我遇见了你。”
迎上她斟满笑意的眸子,裴重熙倾声含笑,“是臣三生有幸,才能遇见您。”
“好了。我要去温家一趟,你想去哪都行。”言罢桓儇起身,走到妆台前点了口脂。
看着桓儇离去的背影,裴重熙凤眸半敛,最终闭合。
若是没遇见桓儇,只怕他早就成了别人脚下的一滩烂泥,被踩得一塌糊涂不说,或许连命都保不住,何来如今能身居高位。所以他该庆幸,老天对他不薄,让他遇见了阿妩。
只是身居高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一事教他甚觉不如意。
思绪至此裴重熙从袖中取了个锦囊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里面以红线系着的半截青丝,与手中端详。
静默半响又把它放了回去。轻车熟路地从桓儇的妆奁重翻出半块面具,覆在脸上,而后推门离去。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却各个都跟没瞧见他似得。不用想也知道,桓儇已经吩咐过府中所有人。全府上下只当做他不存在一样,
袍袖拂过白玉栏,余光瞥见花圃里看得正艳的牡丹,裴重熙抿唇轻笑。
跨入前院时,刚好遇见吕兴万。
“熙公子。”吕兴万躬身唤道。
瞥见吕兴万手里拿了封信,裴重熙剑眉一挑,“这信是?”
“回熙公子的话。是剑南节度使遣人送来的信。”
“剑南?”细嚼着剑南二字,裴重熙意味深长地勾唇轻笑,“原来是他啊。行了吕管事去忙吧,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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