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p>
有人在前行。</p>
衣摆很长，拖到地上，发出了像是扫地一般的声音。</p>
还有水滴的声音。</p>
叮咚，叮咚。</p>
春日的早晨。</p>
很凉。</p>
但是比冬日好一些。</p>
冬日的凉是有些刺骨。</p>
春日的早晨的凉让人清醒，但是不刺骨。</p>
穿的稍微厚一些，走两步，甚至就有热气。</p>
……</p>
白骨山上，启明星还在天空悬挂。</p>
今日的星辰特别明亮。</p>
山风也不大。</p>
老国师一夜未眠，白骨堆跟前，火把熊熊的烧着。</p>
远古的歌舞，整夜跳着。</p>
这是白骨山的安魂曲。</p>
因为在昨夜，有很多很多人死去。</p>
星辰都如同河流一般，哗啦啦的往下落。</p>
天空却更干净了。</p>
几乎是每一个白骨山上的人，都看到了那条河。</p>
无数星辰落下。</p>
也有无数星辰涌现。</p>
始终明亮。</p>
没有能进京的重阳窝在干娘前皇后蓝曦的怀里，打着呵欠，数着星辰，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睡的很沉。</p>
骨头很硌人，但是白骨山的骨头堆起来，却很平滑，如同一堵墙一般，靠着的时候，也可以看星辰。</p>
老国师跳了一夜的祈福舞，此刻已经累了，也是困倦的靠在白骨前，点着头，打着瞌睡。</p>
老大夫留着山羊胡，越发瘦削，一双眼窝陷进去一个拳头大的位置一般，但是却炯炯有神，望着星辰，等天明。</p>
天很快就会亮。</p>
战争也会结束。</p>
……</p>
天微微亮。</p>
二皇子的尸首已经不见了，剩下一堆骨头。</p>
那些蛇也消散了。</p>
骨头有人来收敛。</p>
无数个监狱被打开，那些人慢吞吞的走出来，看到外头微微亮的天，还有点发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p>
他们居然被放出来了，他们居然还能活着，他们居然没有被送走。</p>
一开始惊恐，然后是嚎啕大哭，接着又疯了一般大笑。</p>
他们被关进去的时候，如同猪仔一般。</p>
从关进去的那一刻，他们的世界就是暗无天日的。</p>
他们就已经不是人，一步步的被当做猪仔畜生处理。</p>
吃喝拉撒和畜生一般，再无礼义廉耻。</p>
稍微有反抗就被生生的打死。</p>
为了不死，他们已经从人变成了畜生。</p>
可是这一刻，他们被放出来了。</p>
他们连呼吸都要大口一点。</p>
不会人挤着人，再也不会要吃屎。</p>
泪水越流越多。</p>
看着干净的天空，扑倒在地。</p>
“苍天有眼！”</p>
“苍天呐！”</p>
无数哭嚎声，他们渐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p>
二皇子死了。</p>
大公主神佑带着大军攻打回申国，打败了二皇子。</p>
他们重新恢复自由了。</p>
他们蹒跚着走出来，如同街上的幽魂，甚至不在乎衣服裤子是不是破的。</p>
他们笑着笑着就又哭了。</p>
因为街上到处都是尸体。</p>
这些尸体，大多数不认识，偶尔也有熟悉的。</p>
然而这些尸体都是和他们一样的脸庞。</p>
一路上都有红色。</p>
血还来不及冲洗。</p>
原本这个城市的劳作者，清洁工，打更的，都没有按时出现。</p>
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吓的躲在家中。</p>
这个经历过战乱摧毁的城市，在晨曦中慢慢苏醒。</p>
像是一个久病初愈的中年男子。</p>
有些虚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