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中午的时候,太阳比上午那会儿的更大。日头当空,阳光直射,秋天都被晒出了几分夏天的调调来。
许思意脑子里迷迷糊糊,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废弃烟丝厂的了。
只记得,那位杀马特大佬骗她吃了一颗薄荷糖,然后又霸道地唇舌并用,把那颗薄荷糖从她嘴里卷了出去。末了,还紧紧抱着她贴着她,意犹未尽地直嗅她的唇。
万万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几十分钟前没有第一时间跳车逃跑的结果,是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亲肿了。
舌根微疼,唇瓣现在都还是麻麻的,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得出,她的嘴肯定已经成了《东成西就》里梁朝伟的同款香肠唇。
……謇备濉
此时,她低垂着头咬着嘴唇走在林荫小路上,眼睛雾蒙蒙的,脸上起火,耳根子滚烫,整个人又羞又懵地都快要冒烟儿。
“饿了没?”边儿上一道嗓音冷不丁响起来。
许思意没敢抬头,只是拿眼风悄悄往旁边瞟了眼。
少年没看她,黑眸漫不经心地平视前方,右手食指转玩儿重型机车的车钥匙,脸色看上去很随意,也挺正常,跟刚才在废厂里强吻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她又回忆起之前那个深吻,脸更热了,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
顾江眼角扫见她脸蛋儿上娇艳的红晕,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再开口时,嘴角的弧度已经平下去,语调散漫:“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还不按时吃饭。”
“……”许思意嘴唇嗫嚅了下,想反驳自己没有很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出声。
顾江又问:“下午有课么。”
“嗯。”她点头。
“几点?”
许思意回忆了一下课表,小声说:“两点就有。”
顾江听完看一眼手腕上的表,现在是十二点,离她上课还有两个多钟头。他扭头往街边的几家家常馆子随便瞧看了眼,说:“走,换个地方带你吃东西。”然后就迈着步子往停在路边的赛摩走去。
许思意咬了咬嘴唇,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跟过去。
顾江察觉了,回过头来。
“我……”许思意还是低着眸,不敢看对面,支吾了下才说,“想回学校了。”
她性格胆小保守,在他之前,连和男生牵手的经验都为零。上高中那会儿,不少本校外校的男生见她长得好看,也曾对她展开过一系列追求,但那些所谓的追求行为,充其量就是递情书送巧克力,最猛烈热情的也就是跑过来当面问她能不能牵牵小手,一个个比水还纯。
没有一个像这位杀马特大佬,一言不合就对她动手动脚,还动嘴……
“先吃饭。”顾江没什么语气地说。
那姑娘还是没有动。跟个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似的,耷拉着脑袋,连小耳朵都红得快烧起来。
招人喜欢得要命。
顾江看她几秒,很轻地嗤了声,似笑非笑地说:“亲你一下而已,这半天儿还没缓过来?”
“……”许思意被他一说,双颊更烫,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
“先吃饭,吃完我就送你回学校。”他说。
许思意想到下午的专业课不敢再耽误,但还是有点犹豫,于是嗫嚅了下,声音小小的:“那你……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
顾江直勾勾盯着她,眉峰一挑,明知故问:“哪样?”
许思意脸上的温度能煎熟鸡蛋,说不出口。他明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半晌,
他终于放过她了,漫不经心回过来地一句话,调子暧昧,刻意缓缓拖长:“行。我不碰你。”
听了这话,许思意这才稍微安心,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跟了过去。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家位于华南道的餐厅。
其实说是餐厅,也不太准确,因为这家店设在一个苏式私家园林的最里端,小拱桥,影壁墙,小桥流水雅致至极。门面也很奇怪,既没有招牌也没有店名儿,就一扇古色古香的兽头大门,两侧各蹲一座石狮子。
许思意安安静静第跟在顾江身后往前走,悄悄看四周,只觉一路走来全是烟波画桥,根本没见到什么人。
这地方,不像餐厅,更像是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高端私人会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是不是走错了?
她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心下狐疑。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女人的身影进入许思意视野,她们打扮相同,都梳着双髻、身穿浅白色襦裙,妆容精致五官柔美,乍一瞧,活像从丝绸画里走出来的古代佳人。
许思意微微一怔,眼睛里流露出“惊艳”两个字。
敢问是哪家的漂亮小姐?
“您好,两位。”其中一个襦裙美人弯了弯唇,笑不露齿,竟然连笑容都得体如大家闺秀,“欢迎光临‘苏苑’私房菜,我们很高兴为您服务。请您出示一下您的预约号码,谢谢。”
顾江脸色冷淡毫无反应。
原来是私人会所的服务员姐姐。
许思意愣了下,“请问是一定要预约了才能用餐么?”
襦裙美人还是那副温婉大方的笑颜,“是的,我们这里不对外营业,只接待内宾。非常抱歉给二位造成了困扰。”
“没关系的,谢谢。”
许思意有点卡机地笑了笑,转身正要对顾江说换个地方吃饭,就看见那位大佬面无表情地垂眸,拿起手机,往外打了个电话。
许思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通电话从接通到挂断,总共只花了不到十秒钟。
须臾,一个西装挺括的中年男人从兽头大门里快步走了出来,满脸堆笑,一张脸跟褶子似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顾少爷,这两个服务员都是新来的,不认识您,您可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说完扭过头狠狠一瞪,压低嗓子说:“没长脑子还是没长眼睛?还不把人请进去。”
许思意:“……”
最终,两个襦裙美人儿花容失色尴尬不已,频频赔不是,把顾大少爷和他身边儿那个乖乖的小软妹请进了大门。
这家餐厅的内部装潢依然是中式风格,羊角宫灯,红木家具,连屏风上雕刻的图案都透露着讲究,极尽低调奢华。许思意观望着这一系列布置,觉得这家会所的老板可能就差把“老子好有钱”四个字挂门口了。
又抬眼看看大厅方向,整个大厅里空空荡荡,就只坐了两桌客人。
全都衣着考究,谈吐优雅。
上流社会的生活就是奢侈。
许思意在心里感叹了会儿,便把视线默默地收回来。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名为“四时青”的雅间,斟了两杯龙井,低眉垂目,恭恭敬敬地在边儿上候着。
“点菜。”顾江淡淡地说。
许思意抬眸,见两人面前都各有一本菜单,厚厚的,封面上的“菜单”一词用好几种语种进行了标注。她把菜单翻开。
两秒后,
默默地合上。
许思意朝对面微微一笑:“还是……你点吧。”
第一页那个一包餐巾纸70元是认真的吗?镶钻了?
顾江随便点了几个菜。服务员记录完,微笑着把桌上的两本菜单收起,转身离开。
门关上了,雅间内安安静静。
片刻,许思意两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想起什么,按捺不住好奇道:“刚才那两个姐姐不让我们进来,你打了个电话。是给谁打的?”
顾江喝茶:“我堂哥。”
堂哥?许思意狐疑,“你堂哥认识这里的老板么?”
顾江说:“嗯。”
“朋友?”
“本人。”
“……”噗。
许思意被嘴里的龙井呛到了,静了静,接着说:“其实吧……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就可以的。不用这么破费。”
“不破费,”顾江随手把机车钥匙扔桌上,没什么语气:“我钱多。”
“……”噗。平民百姓难得喝一次龙井,能不能不要让我一直喷出来浪费?
许思意腮帮鼓鼓地吹了口气,默。
好吧。
其实这段日子的相处以来,她还是已经有点了解这位狂霸酷炫的大佬了。这位大佬虽然常年杀马特,偶尔非主流,时不时还喜欢冒一两句毫无营养的冷笑话,但总的来说,他是完全可以hold住“狂霸酷炫”这个人设的。
依照当初从王馨那儿听来的八卦,顾家在晏城是不折不扣的名门望族,顾江的父母做地产生意,是商界的大人物,顾江的几个叔伯在政界也举足轻重,副市长有之,公安厅厅长也有之,总而言之,就是显赫富贵已极,不止狂霸酷炫,简直是已经耪了天。
所以她其实很理解顾江。
毕竟狂霸酷炫耪ㄌ斐烧庋,不杀马特一下是有点太可惜了。
就在许思意脑子里胡七八糟滚过无数弹幕的时候,对面的大佬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了,狭长微挑的眼睛垂着,语气很淡,“而且,这顿饭也是奖励你的。”
许思意有点不解:“奖励我什么?”
顾江:“奖励你,嘴甜。”
许思意这下更茫然了。嘴甜?她刚才有拍什么马屁奉承大佬您吗?没有吧?何来嘴甜一说。她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顾江掀眼皮,玩儿味而暗示地注视她,“你亲起来特别甜。”
“……”下次说骚话之前提醒我一下好吗?
许思意脸上才刚退下去的红潮又翻上来了,低下头,默默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然后就发现自己水喝太多有点想上厕所了。
But,问题还没解决完。
先憋着吧。
现在,此时,眼下,她必须得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跟这位大佬严肃地讨论一下他们之间这段升华得猝不及防的革命友谊……
许思意就这抱着茶杯,低下了头,眉心微皱陷入了沉思。
对面的顾江好整以暇地盯着这小姑娘。
细细了看,这小妞的五官其实很漂亮,只是年龄没到还未完全长开,两边脸蛋儿嘟嘟的,还有些嫩气儿。眼睫软软地垂着,像两把浓密的小扇,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不知是热,还是害羞,双颊小番茄似的红扑扑。
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刚才那个吻,柔软的嘴唇,甜甜的小舌头,惊慌无措的青涩微反应,明明想躲,结果反而笨拙地勾了他一下。这会儿想起来,顾江觉得自己嘴里都还有股子甜味儿,像薄荷味的牛奶草莓果冻。
心念一动,顾江的视线直勾勾落在那张粉嘟嘟的嘴唇上,几秒后,轻微滚了滚喉结。
有点不对劲儿。
分明刚解了馋,那股子邪火却又窜上来了,这回,比之前的无数次更烧心挠肺。
“……那个,顾江同学。”突的,那张粉粉的嘴唇在顾江眼皮底下动了动,细软的嗓音怯生生地响起。
顾江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嗯”了声。
余光里,姑娘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看向他,傻笑了下,带着请求性质地轻声:“我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吗?”
“不用商量。”大少爷慢条斯理地调整坐姿,翘着二郎腿,挑眉毛:“想提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全应。”
姑娘闻言,似乎很惊喜,“真的么?”
“嗯。”
对小宝贝儿当然得大方。
“……那就好。”许思意听见这话,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下,心理负担轻多了,笑盈盈地道:“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先从好朋友做起。”
“……”
顾大少爷大风大浪操天操地铁马金戈地活了他妈十九年,头回被茶给呛到了。
半秒后,顾江眯了眯眼睛,声音低缓得危险:“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