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濡丞来了之后,知道周睿走不开,还不知道这边需要看护到什么时候,就出去帮忙买了一些必备的用品。
周睿也是第一次伺候人,然而真的去帮自己的母亲擦手、擦脚的时候,却没有那么多别扭了。
看到她年迈的样子,周睿更多的只有心疼。
“用不用找一个护工?”张濡丞拎着早餐进来的时候问。
周睿摇了摇头:“我可以的。”
“你一夜没睡了,而且护工应该更有经验。”
“我想她也不想更多人见到她这副样子,我不想被人问起的时候,说她是我家里的老人。”
张濡丞沉默了一会,将早餐放在了桌面上:“明白了,我们先吃饭,之后你在护理床上睡一会,我守着就行,有事我叫你。”
周睿点了点头,没有搞什么失落吃不下,而是乖乖坐在桌子前面吃饭。他知道,如果现在他倒下了,就再没有其他人能照顾柴美涔了。
周睿一点睡意都没有,吃完早饭也一直在床边守着,他总想着,或许过一会柴美涔就睁开眼睛了,告诉他没事,老娘死不了。
结果就这样一直等,仪器平稳地运行,没有任何波澜。
就是不醒过来。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有人推门走进来。
周睿、张濡丞抬头看向门口,看到侯冉昔快步走进来,怔怔地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柴美涔,许久都没有动。
他下了飞机后就给柴美涔、周睿发了消息,说自己落地了。
然而消息许久都是让他重新发送,他只能等待到市中心会议地点才能发消息。
衣千歌则是干脆没有什么能报信的人,等会议结束后才看了一眼手机,只是确定有没有什么紧急业务。结果拿出手机就看到了校长发来的消息,赶紧告诉了侯冉昔。
侯冉昔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到国内,且降落地点不是在本市。
落地后衣千歌安排了私人飞机,两个人这才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在路上侯冉昔已经问过教授了,柴美涔什么情况他都已经了解,但是真的看到后那种视觉冲击还是十分强烈的。
侯冉昔就觉得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为什么他心爱的女人总在吃苦?
她才幸福了多久啊?就又要经历浩劫?
其实不用变得年轻,原来的样子他也喜欢,只要是她就好。
只要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就好。
然而她躺在这里,拧碎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难受至极。
他蹲在床边,用额头抵着柴美涔的手背,难受得有点想哭,却许久没有发出声音来。
周睿只是看着侯冉昔,最后松了一口气,似乎侯冉昔回来了他就放心多了。
他问:“连夜回来的?”
“嗯。”侯冉昔含糊地回答。
“我去睡一会。”周睿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去了护理床,在张濡丞买的东西里找到耳塞跟眼罩。
侯冉昔坐在了张濡丞身边,问:“之前有什么情况吗?”
“我来的时候她就躺在这里了,昨天晚上似乎去了ICU,不过我不知道具体。”
“我派车送你回学校吧,这边有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了。”
张濡丞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周睿,最后点了点头:“好。”
等张濡丞走了之后,侯冉昔才将手伸进被子里,帮柴美涔揉揉腿跟手臂,总这么躺着,身体肯定会不舒服。
过了一会衣千歌进入病房,看着柴美涔后还算淡然,接着坐在了椅子上。
“我试着联系了其他的专家,他们会在近期赶过来看看。”衣千歌说道。
“嗯。”侯冉昔含糊地应了一声。
“如果她一直醒不过来……”衣千歌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能把嘴闭上吗?”
衣千歌苦笑,然后说道:“我在飞机上竟然在想,如果柴美涔出事了,你扛不住了放弃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她身边了。”
“你留在她身边有什么用?尿袋你会换吗?你会照顾病人吗?或许你喂水都会呛到她。请护工吗?你知道她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吗?”
“……”
侯冉昔来了之后,全程无微不至地照顾柴美涔。
他没有嫌弃柴美涔现在的样子,也不会觉得恐怖,他只知道躺在床上的是他的爱人,爱人生病了,他需要照顾。
照顾病人,按摩、擦身,还有端屎端尿还真的稀松平常。
衣千歌坐了一会,终于决定离开了。
不眠不休,跟着侯冉昔马不停蹄地回来了,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他真的该退出了,这样大家才会舒服。
衣千歌走后,偶尔有护士来查看情况,医生也会时不时过来看一眼,期间还有一次需要抽血化验。侯冉昔看着护士换了三次地方都抽不出来血。
并不是护士技术不行,而是柴美涔身体实在很难进行,最后两个手臂才凑够血。
他心疼得不行,却又无能为力。
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柴美涔在昏迷,周睿因为守了太久睡得很沉。
侯冉昔站起身来在柴美涔的额头亲了一下,接着看着柴美涔:“对不起,你最怕的时间我没有陪你。”
两天后。
侯冉昔在帮柴美涔擦身体的时候,觉得柴美涔的手部皮肤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他联系了教授,教授过来测试了之后得到了结果。
“有转好的现象,现在她的身体年龄在减少,目前应该是八十五岁左右。”
侯冉昔突然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头:“如果能恢复到能醒过来,能活动身体的地步就好。”
他现在已经很容易满足了。
等教授走了,周睿问他:“如果我妈妈最后固定成了六十岁的样子,你还会要她吗?”
“你妈妈堕落成之前的样子,我也要了。”
“不一样,六十岁的话,你岂不是找了一个妈妈要孝顺她?”
“不,是陪着她。”
周睿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了,站在床边看着侯冉昔半晌。
侯冉昔看着他复杂的表情觉得好笑,问:“怎么?”
“我是她的儿子,照顾她是应该的,但是你很可以逃走,那样你的人生也会更自在。”
“如果有一天你的恋人生病了,你会离开她吗?”
周睿真的在思考,他低下头想了很久后嘟囔:“我没试过,我还没喜欢过任何人,所以我都有点难以理解你。”
“或许是我这个人死心眼吧。”
“有的时候觉得我妈妈挺倒霉的,当初什么破事都让她遇到了。现在又觉得她还挺幸运了,遇到了你。”
何其所幸能够遇到他。
被宠着,被守护着,被照顾着,无论什么情况都不离不弃。
“如果能选择,我更希望她能够没那么多磨难。”侯冉昔握着柴美涔的手指,垂下睫毛,隐藏他此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