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少爷出事,高嘉乐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尽情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每日都在忙碌。
两人有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高嘉乐忍不住凝视了水银好一会儿。坐上车后,高嘉乐注意到她的手被寒风吹的有些发红。默默脱下自己的手套塞给她,“手冷的话,戴上手套吧。”
水银确实觉得手很冷。她可能是因为脚的原因,脚上血气不通,自从开始降温下雪,手脚都热不起来,特别是这种天气出门,实在难受。
接过手套戴上,残留的温度让她感觉好受了一些。
“三嫂……不是冬日之后就不怎么出门吗,怎么今天要一起去?”高嘉乐本来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这听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酸,显得他很不成熟,他并不想在她面前显露出这一面。
可是不问出来又憋得难受,一不注意还是问出来了,但他好歹忍下了另外一句“你是为三哥去的吗”。
虽然三嫂好像对三哥并没有感情,但毕竟名义上是夫妻,她是否也在意这一点,才会在这种知道三哥可能很危险的情况下,主动要求和他一起去劝三哥回家?
水银不用看都猜得到小年轻在想些什么,她说道:“听说外面形势严峻,想出来看看。”
她这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高嘉乐不让自己再问下去,专心看着外面的街景。
街上萧条了很多,偶尔有人都是行色匆匆,往常能看到发传单的学生们没有了,连街边的店铺都关了很多,有开着的店铺,也大多只是开着一扇门或是一条缝隙。
“听说前两天那些人在城北珍玩街寻人,打砸了好几个店铺,把里面的珍宝古玩洗劫一空,所以现在很多人都不敢开店。”高嘉乐解释了一句。
他口中的那些人,就是所谓保皇党乱兵,他们看不到希望,又没有靠谱的人带领,如今已经有些疯魔,毫无头脑地在平城到处作乱,自取灭亡。
车子开到井大胡同,快到高嘉良他们那个小报社的时候,街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很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神色惶惶跑过来,不远处还响起一阵枪声。
高嘉乐迅速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前快速叮嘱水银:“你就在这坐着,不要下车,我去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
他拦住一个跑过来的学生,“同学,前面发生了什么?”
那人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在哆嗦,“打起来了,杀人了,那边死人了!”
高嘉乐更焦急,“什么死人了,同学你说清楚一点。”
“我们、秘密集会,高社长说,我们要团结起来抵抗外敌,那些人突然就冲进来了,他们有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举报了,他们随便杀人……”
从这学生语无伦次的话中听出自己三哥如今恐怕正处于危险中心,生死不明,高嘉乐的心都揪起来了。虽然他们兄弟有不愉快,可那毕竟是他亲哥哥,他不可能坐视对方陷入危险。
他毫不犹豫逆着人流跑向枪声最密集的地方,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拿着枪的乱兵不多,大多还被人群分散。途中他又遇上一个女学生,告诉他高社长伤了一只手,还在那边维持秩序。
高嘉乐匆匆过去,听到枪声的同时,还听到三哥坚定洪亮的大喊,他正在号召大家不要害怕。
“不要被自己的畏惧打倒!哪怕死亡也不能磨灭我们坚定的意志,身体是会腐朽的,精神永远不会!”
高嘉乐看见了三哥,他脸色煞白地捂着自己一只胳膊,胳膊上鲜血直流。
人群特别混乱,有人害怕地跑走,有些人还留在原地,群情激奋地大声谴责那些乱兵,拿起武器和他们打起来。当有人被枪打倒在地,引起的除了害怕还有更加激烈的反抗情绪。
人们互相推搡,高嘉乐无法接近,眼看着三哥竟然爬到高处台子想要指挥众人,毫不顾忌自己会被枪打中,高嘉乐更是心急,拨开人潮往里挤去。
他一心只担忧着台上变成靶子的三哥,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危险,忽然间,他感觉整个人被用力往旁边一拉。
砰一声枪响炸开在他脚下,如果刚才没有被人拉着躲开,他可能现在已经中枪了。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可能是流弹。
高嘉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心悸后怕,扭头看去,他这才发现刚才那个把他拉开的人竟然是水银。
他一下子更加紧张焦急起来,声音又快又急:“你过来干什么,这边很乱,很危险,你先回车上躲着!”
人群这个时候忽然涌动起来,中心处爆发出激烈的尖叫和怒吼,高嘉乐担心是三哥出了事,没有办法放下不管,又不敢让三嫂一个人在这种人潮里走散,只好紧紧拉着她的手往一侧艰难挤去。
他反手抽出腰间一把枪,安慰一声不吭的水银,“你别怕,我有枪防身,没事的。”
这是他小舅舅送他的,他虽然知道该怎么开枪,但之前根本用不上,所以这枪一直是个摆设,他拿在手上纯属壮胆,真对上人敢不敢开枪还不一定。
两人真就这么倒霉,在混乱中遇到了一个乱开枪的疯子,那人举着枪超人群里打,看着众人害怕的模样哈哈大笑。
高嘉乐不小心和他对视,看见对方脸上残忍的笑意,下意识举起了枪,却怎么都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