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将床上的青铜磨镜、一条备用腰间丝绦、小半片残存肉粥的砂锅,都摆到距离那人最近的长条书案上。
再勉力把书案拖动两步,接近那人头边。
解下那人腰间丝绦,将他两臂抻开。用两条丝绦把他两只手,分别绑在书案前部左右木腿之上。
这些都做完,段舍离跌坐在那人左手边,再度喘息片刻。
等缓过劲儿来,他伸手揪住那人头发扬起脸。
只见此人四十多岁样貌,疏眉细眼,脸生横肉,身形矮壮,原来是宴行馆内医方士朱岐。
依稀记得初世昏迷前,这位朱方士曾给他问过一两次诊。病情结论和随团贾方士没什么两样。
虽说这家伙长得更像个蛮勇武夫,但据闻其在宴行馆内任职五年,口碑还算不错。
作为上届使团随团方士,按理他在新一届使团到达交接后,很快便将随团归国受赏。
如此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准陌生人,却参与进毒害自己的阴谋,可见内情牵涉绝不简单。
段舍离探左手取过书案上,半片残存肉粥的砂锅。残存肉粥尚温,香气依然浓郁。但粥色灰褐,其间明显混杂着认不出的根茎碎片。
他心底冷笑,将那半片砂锅塞到朱岐头脸下方。揪住头发的右手一松,朱方士整张脸,就泡在了残存肉粥里。
一息、两息……,剧烈咳吐声响起。先前疼晕过去的朱岐,被窒息口鼻的肉粥给呛醒。
他拼命摆动头脸,想要离开那半片砂锅远点。但上半身双手被缚,下半身又已瘫痪。费力挣扎的结果,就是头脸让锋利的半片砂锅边角,连续划出十几道细长伤口,转眼间满脸鲜血淋漓。
段舍离似笑非笑,把那半片砂锅从他脸下抽走。
朱岐这时已看清呛在他口鼻间的,是自己亲手所熬药粥。
他一边使劲咳吐,一边狂眨被药粥糊住的眼皮,竭力透过双眼缝隙朝周围搜寻。
待看清段舍离那张盯着他满是玩味的脸,立刻目光一缩。随即忍住满脸伤口疼痛,强行挤出两分笑容道:
“没想到段副使已然大好了,当真可喜可贺!不知副使大人您把我给绑起来,这是有什么误会……?”
段舍离“呵呵”一乐,不去理会朱岐询问,探手取过书案上那柄青铜磨镜。
青铜磨镜比手掌略大,镜面当然呈圆形,镜背却是做成莲花纹样。所以沿着磨镜边缘一圈,是小巧莲瓣状凸起。
段舍离将青铜磨镜竖立,边缘两点莲瓣状凸起点在朱岐被绑的左手背上,合身下压。
朱岐惨叫声中,左手手背朝上,五指摊开在地,已无法攥拳收拢手指。
段舍离把竖起的青铜磨镜前移,两点莲瓣状凸起,卡住他颤抖的食指第一骨节,再次合身下压。
手指骨节比腰椎纤细得多,“喀吧”脆响声中,朱岐食指骨节断裂,疼得他惨叫着疯狂扭动上半身挣扎。
如此挣扎自然牵动到腰椎断裂处。远超指节断裂的腰间剧痛,让朱岐瞬间脸色惨白,冷汗从身体各处止不住向外狂冒。
“我……,我两条腿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姓段的你到底把我给怎么了?使团都知道是我在照料你,我回不去,总会有人前来查问!你瞒不了多久……”
朱岐强忍剧痛,使劲嘶吼着质问、威胁、哀求等等,不一而足。尝试用各种言辞,使自己脱离困境。
段舍离却依然没任何回应,只是单手托腮怪有趣地看着他。
朱岐越吼气力越小,心底也是越加发寒。
原以为这年轻公子哥没什么能耐,在使团内又孤立无援。自家跟着落井下石捞些好处,纯属低风险高收益的美事。
谁知下了那么重的药,对方竟能醒过来?看样子还他娘是个下手丁点儿不带含糊的狠角色。
半山阁离着本馆实在太远,自家无论怎么折腾,短时间内恐怕都不会有人前来。这可要了亲命啦!该怎么才能……?
段舍离看着朱岐眼中目光闪烁,嘶吼声渐渐微弱,这才点点头轻声道:
“这就对了!你少折腾能省些力气,没那么疼。也让我省些力气,我现在体虚力弱,你很清楚为什么。
所以接下来我问、你答,咱别废话。你两只手,十根手指,总共二十八处骨节。答案不让我满意,那便断一节指骨。希望十根手指用完前,咱们能把事情给说清楚。
就从你下的什么药?药效如何开始,可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