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凉。
时亦下意识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朝林女士鞠了个躬,转身想走,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胳膊。
他怔了怔,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林女士。
林女士弯下腰,拉过他的右臂:“快回家,家里有绷带跟药。”
“不用。”时亦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来声音,尽力张了下嘴,“阿姨――”
“阿姨不害怕。”
林女士蹙紧了眉,轻拍了下他的脑袋,仔细查看他的伤口:“你们这些孩子……就算眼瞎遇着过个人渣,我也是当妈妈的啊。”
死胡同里,林间又一次把林女士眼瞎遇上的人渣毫不留情踹倒在地上,踩着他胸口蹲下来:“再说一遍。”
“还,还钱,我自己还。”
男人被揍得奄奄一息,口齿含混不清,艰难重复:“跟高利贷那些人说,我欠的钱是我的,火锅店跟我――跟我没关系。也不准找,找你身边的人,不准找你朋友……”
“有什么话,叫他们来找我说。”林间说,“不然我不会讲规矩。”
“找你,找你说。”男人被吓破了胆,本能继续跟着他重复,“不找你妈,不找你朋友。”
“如果火锅店出事,或者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出事,我会直接来找你。”
林间闭了下眼睛,把人踹开:“滚吧。”
男人欲言又止:“可是――”
林间蹙紧眉,等着他说话。
男人滚了一身和着血的灰尘土块,蜷在地上,畏畏缩缩半天:“可他们说不定已经――已经去收火锅店了……”
林间目光骤然一凝。
男人还想说话,迎上他的视线,被差点儿翻涌出来的冰冷戾气慑得心惊胆战:“我,我回去就跟他们说!火锅店不是我的,我没资格抵押,我跟他们说!你让我走……”
林间没忍住,朝他重重踹了一脚。
男人疼得一口气没上来,趴在地上半天,终于堪堪缓过口气,挣扎着往后爬。没爬出几步,就被他一把扯着领子拎起来。
“你记着。”
林间眼底全是戾色,毫不掩饰的危险寒意从瞳底透出来,嗓音压得格外低:“如果不是因为我还不能把这辈子搭在你身上,我早就弄死你了,你明白吗?”男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满是惊惧:“我,你――”
“我现在不动你,是因为我现在还想往上爬,我他妈不信我这一辈子就必须被你拖死在这儿。”
林间单手扼住他的喉咙,冷眼看着他徒劳挣扎:“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真逼到我没得选了,我会来找你。”
男人脸色逐渐开始发绀,挣动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林间闭了下眼睛,松开手,看着他烂泥似的摔在地上拼命喘气,转身离开。
梁见跟吴涛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火锅店,如果已经出了事,再怎么也会跟他报信,手机不该到现在都没任何动静。
他反复看了几遍手机,还是加快脚步,拨通了梁见的电话:“在哪儿,有人去火锅店闹事吗。”
“有,不过人已经打完了。”
梁见紧跟着接上他的话,又叫了一声:“间哥……”
林间听着他欲言又止,蹙紧眉,从刚才起就挥不散的隐约不安又冒出来:“怎么了?”
“人打完了,警察也来过了,火锅店没事。”
火锅店门口乱糟糟一团,不少食客都出来看热闹。时亦没走成,被林女士拉回了屋,还不知道情况。
梁见举着电话,回头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适当处理掉了一部分真相。
“就是你同桌有点儿――可能有点儿吓着了,状态不太好。你能跟我们说一下这种时候该干点儿什么吗?”
电话对面短暂地静了几秒。
静得过分,梁见几乎以为是自己手机出了问题,下意识叫他:“间哥?间――”
“等我。”林间说。
梁见愣了愣:“啊?”
林间没再废话,挂断了手机。
林女士放下镊子,换了块碘伏的棉球。
匕首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也挺}得慌。
伤口不深,但挺长,狰狞地落在原本就不少的陈旧伤痕上,血把外套浸了一片。
脱外套的时候,时亦本能地还想躲,被她往脑袋顶上又轻拍了一把,就再没动过。
“还好,没有锈。”林女士皱着眉,尽量放轻动作消毒,一边给他对着伤口轻轻吹气,“疼不疼?”
时亦垂着视线,没动也没出声。
吴涛以为他走神,想叫一声提醒他,被梁见眼疾手快拽了一把,摇了摇头。
林女士有点担忧,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男孩子脸色比刚才甚至还白了点儿,衬得眼睫漆黑,额间全是冷汗,一摸满手的冰凉。
“没关系,不用忍啊。”林女士替他拂净额头的汗,“疼就叫出来,不怕的……”
“静,静姨。”
梁见犹豫半晌,挣扎着出声:“可能我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时亦的情况有点儿特殊。”
林女士微怔,抬手覆在时亦发顶:“怎么了?”
“我也说不好。”梁见张了张嘴,回头看了一眼,“就――您别介意,虽然他特别能打,但其实特别好。”
林女士没太明白,摸摸时亦的头发:“特别能打不好吗?”
梁见:“……”
太好了。
他也想知道特别能打有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两个特别能打的人就一定要装成菜鸟隐姓埋名潜伏新手村。
为什么命运还偏偏赋予给他了这么个命中有沟的重要使命。
“没不好。”
梁见深吸口气,横了横心压低声音:“就是――间哥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您愿意,可能得请您帮个忙……”
他的话音还没落,火锅店的门已经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我操又来?!”
吴涛一个激灵跳起来,顺手就去抄家伙:“没完了是吧!欠揍的玩意儿――”
欠揍的玩意儿没在外头多停,几步冲到里屋门口,推开了门。
吴涛愣了愣:“间哥?”
林间喘着粗气,单手伏在门框上,匀了匀气息,没说出来话。
桌前的男孩子终于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第一个反应,肩膀微绷了下,轻轻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