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软肉要想保住自己,要么长点刺,要么带点毒,要么躲进另一个剥不掉的壳。</p>
站在会稽城往外看,看古往今来,看**八荒,乍看好像有无数种选择,但这无数条曲折的道路,最后都通向凋亡。</p>
没有惊天动地的剧变,不可能在这一池死水里搅出波澜。</p>
陈朴这样的温润君子、鸿儒长者,说出“我不是你的先生”这种话,明确划清界限,已经是意见很大的表现。</p>
文景当然知道。但他也别无选择。</p>
他不做事,谁会帮越国做事?他不做出选择,谁会给越国路走?</p>
在龚知良也死掉的这个凌晨,他独自穿行于王都,走到了太庙,走进祭祀祖宗的灵殿群落。</p>
此处只有不熄的檀香,祭祀的经幡,和一座座缄默的灵祠。</p>
他走入其中一一座最尊耀的灵祠,在那高大威严的灵塑之前,慢慢地跪坐下来。</p>
一方蒲团,一袭孤影,四下无声!</p>
他仰头看着那被烟火熏得五官模糊的金身塑像,他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了:“太宗,朕好像已经知晓,什么是孤家寡人。”</p>
……</p>
……</p>
越国常常自称有数千年国祚,其实是把南陈国的历史也算了进去。</p>
当然,越国和南斗殿、书山的关系,本也是继承自南陈国。无非越替陈旗,代陈之责。对南斗殿、书山来说,他们对越国的支持倒是有数千年的。“越”或者“陈”,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区别。</p>
道历二三三五年,南陈国亢龙军副督闵垂范弑杀南陈少主,南陈国灭。亢龙军正督文渊众望所归,被推上龙椅。</p>
据《越书》记载――时南陈少主不幸,百官聚议。诸部蜂拥而至,太祖不察,被推坐龙椅。太祖惊而欲起,部将曰:“督上今坐龙椅,死罪。君上今坐龙椅,天理也。”太祖垂泪不起,遂坐定龙椅,即此开国。</p>
文渊改“陈”为“越”,建立越国。文姓皇室自此成为这片山河的主宰,迄今已有一千五百九十三年。</p>
在越国建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国旧制都未改,一直沿袭故政。列国邦交,还有递书曰“陈国皇帝”的。越太祖文渊迁都会稽,是他彻底掌控国家的标志。在此之后,才开始着手更易国制,把南陈的痕迹都打扫干净。</p>
这长达一千五百九十二年的历史河流里,当然涌现过不少蛟龙。有资格雄镇一方的当世真人,自然也出现过一些。</p>
譬如当初和越太祖文渊一起建国的湖岭三友。</p>
譬如当年那位越太祖五顾之后才说服的革氏家主。</p>
譬如革氏后来那位寻蜚而失的真人……</p>
但一尊真君都没有。</p>
通往绝巅的道路本就险峭,楚国屠刀在上,进一步就斩首,越地遂无进者。</p>
翻遍史书,很多名字都闪耀一时,但无一越线。楚国的威严,越国的憋闷,尽在此中了。</p>
越国有名有姓的真人,姜望差不多都已见过。</p>
在任秋离布置的“时空镜河天机阵”里,他不断地厮杀――倒也不知是厮杀了很久,还是只过了一阵。</p>
总之越国史书上的名字,绝大部分都已经与长相思作别。</p>
“丢失了对时间的感受,好像并没有影响你的战斗。”任秋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p>
“时间只不过是数量之外的另一种度量,读史观人,不需要计算什么,无非是读遍此书,杀净书上英雄――”姜望站在狭长的走廊上,手提长剑,身上纤尘不染:“是不是可以上大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