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庭中坐了一会儿就看到谢贻寇从外头回来。
“你去做什么了?”她问。
谢贻寇闻言就笑,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幻像——无论他何时归来,那个人就坐在桃花树下,眼含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依赖。
“怎么,出事了?”可惜温折桑一眨眼,面色变得严肃。
谢贻寇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憨货”,接着答道:“刚才胡掌柜来了,他看大人正忙,就没打扰。我正好也无事,跟他走了一趟。”
他走到温折桑身边,靠着已落了花的桃树道:“最近富户的生意被胡掌柜他们分走了许多,正着急呢。就想了馊主意,找了几个混子跑到胡掌柜铺子里闹事。胡掌柜早就防备着了,那些人一动手,就被胡掌柜雇的人给打趴下了。我就是过去看一眼,顺便回来叫几个弟兄跟我抓人去。”
一番解释说下来他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从前那个山匪头子怎么现在就成了老妈子?
谢贻寇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在乱想。
“他们这就挨不住了?”温折桑倒是没注意到谢贻寇的不对劲,她兀自思忖着,“算时间秋荷也快回来了,如此,我们也是时候收网。这两天你就把我手里有尚家与王德私下勾结,私相授受的账本,还得到了尚家及其他几家富户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证据。”
谢贻寇眉头一扬,“大人这样不就危险了?我是说他们恐怕会狗急跳墙。”
温折桑轻笑,目光坦然,似无所畏惧,“我放任他们这么久,可不是因为我怕了。我没时间同他们磨蹭,趁着这次机会,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兴许是温折桑一惯表现得温和无害,她乍一说出这样凶狠、不计后果的话来,让谢贻寇消化了好一阵。幸亏谢贻寇理智还在线,忙问:“大人的意思是要用自身安危做诱饵,让他们露出马脚?”
温折桑点头,“正是如此。你看他们现在还做着春秋大梦,以为与胡掌柜等人斗赢了,以为得到了卫老爷的支持,就能让我害怕,让我灰溜溜离开清丰县。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正如钓鱼一样,不下饵,鱼怎么会上钩?”
她一抬头就看到谢贻寇难得露出迷糊的神色,心里蓦地一紧,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城府太深?”
“什么?不,大人有城府才好,免得让人欺负。”谢贻寇如梦初醒,心里突然高兴起来。他就说大人性子太软太优柔寡断,没遇到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一旦出了事,只怕会受人钳制。
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位顶头上司可并不是那样的人。幸亏如此,要不然以后他离开时也不会放心……
奇了,怎么就想到那么后头的事去了?
得了他这样的话,温折桑的眉眼才舒展开来,可心里,也莫名有些开心。不管是她嫡长女的身份,还是她与当今圣上是玩伴……都注定她不得不卷入一些自己不想卷入的事情。
比如与府上的姨娘庶妹们勾心斗角,比如与上京的各家小姐虚与委蛇。论起心机计谋,她从不会否认自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偏偏谢贻寇这傻子还夸她有城府才好。真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那边谢贻寇把温折桑的打算在心里思考了半晌,还是觉得不放心,“大人真的不在考虑考虑别的办法?尚家那群人纯粹是疯狗,大人与他们对上,不容易占便宜。”
“无妨的。”温折桑笑得狡黠,“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结果事情就在温折桑的这一句话后定了下来。
正说着,王无疾带来的童子跑过来叫温折桑去看孩子。
春婶和狗子娘已经从外头要了碗妳汁回来。她二人本来是打算去要一碗羊奶凑活,刚巧走出去没多久打听到有一家人里刚添了丁,那家媳妇妳汁足得很。于是两人厚着脸皮敲开那家的门。
只是那家媳妇有些奇怪,煞白的一张脸十分吓人,可一听两人要妳汁,又笑了起来,怪渗人的。
两人回来后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絮絮叨叨讲给温折桑和王大夫听。
“有妳汁就好,好生喂养着,好歹能捡一条命。”王无疾道。
温折桑霎时觉出不对劲,皱眉问:“王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无能,这条腿治是治不好了,不过这孩子的性命老夫是有把握保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