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粽让人端上来的都是好茶,温折桑喝了一口,堪堪压下心里的怪异。“听闻卫老爷要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她一张口就直入正题,让汪则和胡坚稍微侧目。卫老爷却没心思想那么多,他眼珠子转动,直直盯着温折桑看,他的声音也哑了,“大人,老朽时日无多了。”
温折桑面露惊奇,“我看卫老爷精神抖擞,是要长命百岁的。”
“咳……大人莫要开玩笑。”卫老爷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他这幅样子,只要是个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来他快不行了。这温折桑,简直是乱拍马屁。
温折桑只慢悠悠品茶,不肯贸然开口。
“大人!”卫老爷久等不到温折桑的声音,最终还是他按捺不住了,“老朽请大人来,是有要事相商。”
“卫老爷请讲。”温折桑笑着看他,有点莫名的,终于等到这句话的诡异感。
卫老爷喉咙一哽,好容易才忍住没发脾气。他看着稳坐如山的温折桑,终于意识到如今不是别人求他,而是他求别人。
“是关于学堂的事……”卫老爷声音沙哑,气息短促,说上一两句就要休息,等他把肚子里存了好几天的话说完,谢贻寇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您还是想办云庭学堂?”温折桑语气平和,神情如常,话却不太好听,“说好听了是云庭学堂,说难听了……您可还没办起来呢。想让我承认云庭学堂,再全权放手,由您、不,由您的学生们把持。卫老爷,您真是好心思。”她说着,瞥了一眼看似神游天在的汪则。
今时不同往日,卫老爷知道自己这一病大约再起不来了,但他还是不甘心。自己苦心谋划那么久的事,才刚刚开头就被温折桑一把掐灭。卫老爷不得不承认温折桑是有些手段的,但他打心底里依旧看不上她。
一个以色待人的女流之辈,怎么也不可能是凭本事当上的县令。
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他放不下自己的执念,便要温折桑无论如何也得妥协于他。卫老爷心头憋着气,化作咳嗽声出来,满是沟壑的脸上泛起些许病态的红,他说:“大人是明事理的,老朽时日无多,也不怕丢脸。就这么说吧,云庭学堂是一定要办起来的,老朽不能担当大任,可老朽这两个学生不比县里任何一个夫子差。老朽退一步,大人也退一步,只要大人答应,往后县里的读书人便再不会与大人做对。大人心心不是一直想广设学堂,让县里小子们有书可读吗?这是互利互惠的事,大人应该好好考虑。”
温折桑蹙眉沉思着,她一直没对卫老爷动手,无非是他的资历地位摆在那里,一个弄不好就会惹得他那些学生不满,到时候不好收场。
“你这看头都到这地步了嘴皮子还这么利索,这些话是早就想好的吧?”谢贻寇又端起一盏茶,瞪着眼睛看好戏。这老头子,还真是人老心不老,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还想着追名逐利呢。
汪则低声呵斥他:“不得对先生无礼。”
谢贻寇白眼翻上天,只喝茶不理会。气得汪则嘴角哆嗦。
须臾,温折桑思绪回笼,她的目光自卫老爷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汪则身上。“我可以答应。”她说,“云庭学堂依旧开设,您的学生可做学堂山长。我只能承诺您这两件事,旁的,要得有我做主。您若是答应,便一切好说,要是贪得无厌,这事便不能成。”
谢贻寇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你果真答应?”卫老爷也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还得与她争论好几日,真是没想到……
温折桑面不改色地点头,“只要您点头,这事便就此定下。”
卫老爷思忖片刻,拽住汪则道:“汪则,你是老朽最得意的门生,你须得振兴师门。”
汪则按捺住喜悦,压下欢欣的语气,说:“先生厚望,学生必不会辱没先生教导。”
“好。”卫老爷对温折桑说,“大人,老朽答应了。”兴许是得偿所愿,卫老爷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温折桑不想再待下去,于是起身告辞,“这就好。您安心养病,待我想出个章程,云庭学堂便可随时开收学生。”
这番话乍一听有点奇怪,但卫老爷正称心如意着,没有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