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参半。其实棋局如何,与我而言并无关系,成败与否,根本影响不到我,之所以借机走这一次,是想着要帮人间留下一粒火种,免得日后万里冰封,不见光明。”道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楼倒塌,害怕诸天坠于人间,害怕世间灵气当真有枯萎的那一天,之所以会感到害怕,便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与你打这个赌是当下我唯一能做的事情,至于会不会有所改变,一切就都交给光阴去作答吧。”
沉默片刻之后,鹿衍犹豫地点了点头,“如你所愿。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日后的我还未能有所改观,那么一切就会毫不留情地被推倒,且再无重来的机会。”
“我相信那个少年,也还请你相信自己,一切都有办法解决。既然光阴让你我在此相聚,那么河水的流向自一开始便发生了改变,日后如何,还望静待。不必对他寄予太多的希望,但也不要从一开始就满怀失望。对于河流。早已不知去向,所以他绝对不会步你的后尘。”
鹿衍微微皱眉,“你为何如此笃定,难不成我还不如你了解那个所谓的他?”
道祖轻笑道“我曾见过无数个他,深知当下只不过是那其中之一而已,所以了解与否,不必言语去证明,看来日他如何抉择,你我便见分晓。”
鹿衍与灰衣道人对视一眼,双方皆是神色困惑,不知无数个他,究竟从何处所见。
灰衣道人闭目沉思,片刻之后,猛然睁开双眼,显得有些惊魂未定,方才脑海中闪过的那一幕,难不成是分流?
道祖笑而不语,神色平淡。
灰衣道人忽然郑重其事地与道祖打了个道门稽首,“道之内,一峰独高。”
每一个眼中或许都有真相,但究竟是哪一个,只能等到日后见分晓,如今却难有定论。
道祖忽然弯腰,掬起一捧水,笑容温和道“哪怕走到生命尽头,渐渐地被世人遗忘,但好在还有光阴记得你,为你保留了所有的足迹。每每念及于此,只觉得格外地宽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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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河畔之后,三人各有去处。鹿衍重返人间,去了趟秦家府邸。一袭青衫,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抬起手,轻轻挥动衣袖,只见一粒粒墨绿色的火种飘出,迎风而落,于诸多妖尸的心口处生根发芽,进而长成一株参天古树,熊熊烈火将一众尸骸尽数化作尘埃。
在处理完琐事之后,鹿衍并未急着去见张麟轩与秦凤仪二人,因为当他看到灰衣道人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然知晓两人已经安然无恙,无需他再费心思,故而走了一趟城头,去见自家的大师兄。
南山城的北边城头之上,一道巨大的金色旋涡仍在,如神人为其所开之门。这份异象已被张欣楠遮盖,故而并未影响到城中百姓。至于与梅零的论道,双方也仅限于言语之间的各抒己见,并未真的动手。
鹿衍对此只有片刻的惊讶,随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必让某人坐收渔翁之力,平白收取剑意与道韵的,妖化之事虽然败露,但保不齐还有其他后手存在。
对于鹿衍的到来,张欣楠只是瞥了一眼,然后淡淡地问道“想干嘛?”
鹿衍没好气道“用自己的本事去找人打一架。”
张欣楠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这就忍不了了?堂堂十三先生的养气功夫,看来也不过如此。”
鹿衍一副与人置气的少年模样,咬着牙,不说话,看来确实气得不轻。
“自己修来的本事,想用就用,与我报备作甚?十方阁里可没有那条规矩声称,不是当值楼主,便不能调用自己的大道。想做便做,出了事,我替你兜着。不过可有一样,若是输了的话,就别怪我手底下没个轻重。”
坐在张欣楠身前的梅零笑容有些尴尬道“哪有你这样当师兄的?”
“要不然大师兄的位置让给你,换你来做?”张欣楠冷笑道。
一来二去,竟是拿我当自己人了?别傻了,一会输了的人可是要去天外的。敌对双方之间,哪来的和颜悦色。
梅零选择了闭嘴,而鹿衍则化虹离去,直奔荒原。
与此同时,中州震荡,一座陪祀楼阁骤然间迸发出无穷的道韵,跨越万里河山,齐聚一人之身。
旧书楼中,书生停下笔墨,沉声道“瞎胡闹。”
潮信楼内,秦湛站在窗边,眺望远方,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朗声笑道“小十三,厉害啊!”
北境朔方城,一座破旧宅院内,熟睡中的老人忽然被天地间的异象惊醒,瞧着漫天霞光,无穷道韵,神色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此意气用事,岂是落子之人该有的手笔,真后悔将这盘棋交给了你。早知如此,当初白衣白发的那道分身出现之时,我就该将他送回去,而不是选择置之不理,听之任之。”
老人深呼一口气,坐起身来,“以为隔着一条光阴长河便能拦下所有因果?痴人说梦!那两个小子如今的状况若是处理不好,一场大麻烦恐怕就要砸在你身上了。”
老人取来烟斗,本想抽一袋烟,但犹豫再三,还是将烟斗放下,选择去外面走一遭。有些事,他是真的不放心。
一步跨出,身在南山。
瞧着门口匾额上的“四通馆”三个字,老人不由得嗤笑一声,“不伦不类。”
恰逢此时,一位圆脸小姑娘突然跑了出来,上街拦住了一位卖糖葫芦的小贩,花钱买了三串“模样周正”的,自己留一串,求凰姐姐一串,笨蛋公子一串,刚刚好。
等到小姑娘返回四通馆,来到老人面前,后者笑容温和地与她打了声招呼,“丫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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