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递出,再无任何喧嚣。明月之下,张欣楠静静地坐在少年身边,面无表情,权当是帮忙守夜。
瞧着某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喝酒的兴趣,故而魏戍便只取来了一壶酒。她坐在剑客身前不远处,默默地仰头饮酒,忽然淡淡地问一句,“之后的路,你打算一起?”
张欣楠摇摇头,“北边近来有的忙了,所以没时间陪他瞎胡闹。”
魏戍嗤笑道“为兄长之死去讨个说法,难不成在你嘴里就是瞎胡闹?”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该你插手的事最好别管。大道前程虽然重要,但性命却只有一条,千万不要好心办了坏事,以至于最后害人害己。”
魏戍突然起身,怒目而视,道“张欣楠!”
张欣楠一笑置之,毫无在意,摆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如此动怒,趁着我还有点耐心,你最好还是坐下说话。”
魏戍冷哼一声,极不情愿地坐回原处。
张欣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二十四也好,十三也罢,皆是布阵之前的准备,然而一旦大阵开启,试问还有何更改的余地?有些生意究竟要不要去做,最好还是提前了解一下。”
魏戍眉头微皱,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他张允执在骗我?”
“别忙着非此即彼,有些人历来看重承诺,所以既然当时答应了你,那么日后便绝不会食言。不过大战在即,有些事自然会顾不上,所以尽可能地多些体谅吧。”张欣楠轻声劝慰道。
魏戍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待思量片刻之后,不由得讥笑一声,道“张欣楠,你这样有意思吗?”
山巅修士历来有仗着自身境界修为,从而随意读取他人心声言语的举动。如此作为,无非是为了验证一人是否“心诚”。对于眼前之人的故意试探,魏戍感到十分不悦。若不是双方的境界修为差距太大,魏戍可能早就将一个巴掌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去了。
圣人有言,非礼勿听,所以此举无异于破坏了规矩。
张欣楠笑而不语,只顾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脚尖。
对于自己的不悦神色,魏戍丝毫不加以掩饰,怒目沉声道“张欣楠,你到底要干嘛!我护着你徒弟一路南下,难不成还是罪过了?!”
张欣楠轻笑道“说的哪里话,何来的罪过一言。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莫要因小失大,以至误人误己。如今之魏戍虽然已经与风满楼彻底划清了界限,但终究还是风神一脉的后人。正所谓落叶归根,故而又岂能一直在外漂泊?与其做那一城之主,倒不如认祖归宗,然后去做一个名言正顺的风家堂主。”
魏戍不由得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欣楠。
“事在人为,也算是一点补偿,就看你愿不愿意。若是同意的话,待到此番南下事了,你大可走一趟十方阁,小十一会帮着你办好这件事。”
魏戍神色错愕道“十一楼主,秦湛?!”
“啪!”
一道无比清脆的声音,在某人的左侧脸颊上响起。
魏戍自知失言,立刻归倒在地,急忙朝着南边磕头,言语恭敬道“魏戍失言,还望十一楼主见谅。”
“下不为例。”一道冷冽嗓音传入魏戍耳中。
张欣楠瞥了一眼南边,确认某人不再注视此地后,笑着言语道“起来吧,他已经走了。”
魏戍站起身,眉头紧锁,问道“此言当真?”
对于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饶是张欣楠也不免有些心里落差,无奈一笑,道“当真。”
魏戍又问道“要我做什么?”
“只管依照你跟张允执的约定行事,切莫画蛇添足,我这次选择帮你,也是为了帮我徒弟,免得日后他还有被人登门讨债。等到你重回风家之后,记得与北境三州斩断所有牵连,以免大战来临之时,这片哀鸿遍野的地界好要被风神的旧部惦记。若是阳奉阴违,届时定不饶你。”张欣楠神色严肃地说道。
“有句话不知当……”
“问。”
魏戍欲言又止,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欣楠没好气道“是不是有毛病?”
魏戍深呼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道“如此涉足于红尘俗事当中,就不怕有朝一日气运沾染过多,以至于最后无法回归本我?”
“本我即我,我即本我,又何来的回归一说?”
魏戍沉声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剑禹早就走了,如今的世道只有张欣楠,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真不知道。关于楼中的那道禁术,凡是翻阅之人皆有所得,但如此庸人自扰的,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庸人自扰?”魏戍不由得皱起眉头,神色疑惑。
“本我与当下之我的关系若是看不破,那道术法与你而言便不是什么登天之路,只不过就是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罢了。此一世,张欣楠便只是张欣楠,魏戍便只是魏戍,前者与剑禹无关,后者与风满楼无关。莫要过于执着,修行便是为了学会如何放下,而非一味地握在手中。相对于如今的你来说,昔日本分押镖的老镖师魏戍才是我自己真正希望去指点的人。不过那个时候的魏戍,应该用不着我这一番言语才对。”
魏戍似有所悟,心湖涟漪不断,随即作揖而拜,郑重其事地朝着剑客行了一礼,不过却未曾说什么感激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