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有无这般通天修为,且说这般至阳至刚之气,便不易得到。书生意气也好,武夫刚勇之气也罢,皆非路边野草般随手可得,更遑论极难养出的那一丝本源剑气。
江云霆不由得眉头微皱,心道,难不成这张麟轩被某个道行高深的剑修夺舍了?不可能,不可能,世间习剑者多光明磊落之辈,断不会有此等小人行径。
张麟轩抬起手臂,长剑向下一震,一股凌厉剑气瞬间蔓延开来,如平静之湖面,骤起波澜,竟是险些掀翻楼船。
江云霆吓得后退几步,途中绊到顽石,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瞧着眼神冷漠,眼角处暗光流淌的张麟轩,面色惨白,满心恐惧,仿佛方才的诸多鬼物才是人,如今的持剑少年才是“恶鬼”。
三柄长剑,纷纷下落,钉入地面之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口中嚷嚷着些要回家,以后再也不任性胡闹了。
张麟轩不为所动,一剑斩下,一道凌厉剑气径直来到江云霆面前。前者并未留手,故而毫无疑问,此举乃是一道杀招,是真的要取人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那柄浅蓝色长剑自行掠出剑匣,一道修长身影随之出现,握剑一挥,两两抵消,引得一阵烟尘。待烟尘散去,那道修长身影半跪在江云霆面前,抬起手,帮着少年擦干眼角泪水,然后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满脸宠溺地笑道:“叫你贪玩,吃亏了不是?”
江云霆不由得一脸委屈,小声抽泣着,支支吾吾地也说完整一句话。见状,那道修长身影善解人意地笑道:“莫怕莫怕,一只修罗而已,算不得什么。”
说罢,那道修长身影缓缓站起,转过身,神色平淡地看着张麟轩,轻声问道:“你身上有几分熟悉的味道,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但对于他来说,你身上的杀气太重,想必他不会认可你。”
张麟轩神色漠然,一言不发。
“至于这柄却邪,勉强算是故人,但其实是晚辈,所以我不想与他动手,还望见谅。作为回报,我可以压制修为与你一战,如此也算公平。”那道修长身影温言说道。
张麟轩淡然道:“身为十大名剑之第二,难道不该言语霸气些,甚至是以某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我言语?”
那道修长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过仅仅是有名而已,一些虚无缥缈之物,自己又何必在意?哪怕某人身居第四位,但在此方天地之中,不一样还是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至于胜负,毫无悬念。”
张麟轩问道:“当年怎么就排到第四位了?”
那道修长身影略作思量,笑着给出答案,道:“大概是他的‘出身’不好。一堆废铁烂铁所铸,就当时而言,又怎比得经星海之水淬炼,完全以神人之金身所打造的元神三剑呢?”
“哦?这里面又说道?”张麟轩好奇道。
“与你说不着。”
“小的打不过,老的就要欺负人?”张麟轩冷笑道。
那道修长身影摇摇头,解释道:“若仅是同辈切磋,我护他一命就是,用不着对你出手,但如今修罗身份坐实,便容不得我视而不见了。不仅我要杀你,就连你身后的十方阁仆从亦是一样。”
张麟轩未曾转身,扯了扯嘴角,笑道:“他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潇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公子如今可还是公子吗?”
张麟轩答非所问,“恶起,以恶止之,历来如此,并无对错。我讨厌无故插手之人,父王如是,韩先生如是,师父亦如是。我不过是想登山问个清楚,讨个说法,何故百般阻拦?你们有你们的大事要做,而我也有我的小事要做,但为何一定要我的‘小事’与你们的所谓‘大事’让路?既然不能改变你们,那我便掀了这棋盘!”
一袭青衫,猛然惊醒,背后竟是汗流不止,一幅幅光阴画卷,尽皆化作尘埃,缓缓飘去远方。
鹿衍拄着额头,神色无奈,喃喃道:“没想到我多年不曾遇见的大道之敌,竟然会是你。与己周旋,果真是天底下第一难事。”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