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霆听不懂,便干脆懒得理会,然后径直走到张麟轩面前,仰着头,仍是面无表情道:“想问什么?”
张麟轩神色平淡道:“为何拦路?”
“有人不想让你登山,希望我能将你从半山腰打落,奈何自己技不如人,有负他人所托。”江云霆不情愿地说道。
张麟轩又问道:“何人所托?”
江云霆犹豫了一下,说道:“徐念。”
张麟轩眉头微皱,道:“你与他相熟?”
江云霆摇摇头,如实回答道:“不熟。”
“那为何要帮他阻我上山?”
“他与我江家有恩,今日前来乃是父兄之命,特来与他做个了断,也好让此后两家再无瓜葛。”
“何种恩情,竟然值得以命相抵?”
江云霆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哪里用得着什么以命相抵,早知道你个一境修士这么强,我才不来触霉头呢。小爷我的大好人生还没享受够呢,因为点破烂事交代在这里,多他娘的不值当啊。”
张麟轩一时间竟是有些无言以对。如此看来,江云霆无疑是徐念找来的一只替罪羊罢了,若能如愿打发了自己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平白消耗自己一份气力也未尝不可,总之可以多条生路,何乐而不为。不过有一点张麟轩还未曾想明白,那就是徐念既然“害怕”,又为何不走?当真要鱼死网破,以至于连累一座风气还算“不错”的宗门?
当时山脚之下,仰望青山之上的大殿,心中又有几分敬意,而这也是展露境界的原因之一,希望宗门内的某些人最好不要意气用事,毫无道理地帮着自家人强出头。与徐念不过是故人重逢,聊些往事而已,用不着动刀动枪,至于腰间为何悬剑,又为何盛气凌人,自然是讲道理之前,需要有所依仗。
至于潇然猜不到的那个原因,其实也出自这几分由衷的敬意,所谓的暗流涌动,张麟轩自然不关心,唯一在乎的不过是有几条坦荡江河罢了。
仰头而视,四目相对,一位老前辈的善意目光,张麟轩是需要领情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虑败之后,一旦真正落败,尚且还有退路可走,不至于陷入绝境。
张麟轩最后问了一个看似与今日之事毫不相干的问题,“孤隐峰江霈,你可认识?”
江云霆神色如常,轻声回答道:“不认识。”
张麟轩点点头,微笑道:“明白了。”
“还有问题吗?”
“没了。”张麟轩摇了摇头,然后打趣道:“不知道这次的话,江公子你可愿让路?”
江云霆冷哼一声,背起剑匣,与张麟轩擦肩而过,就此选择了下山,临走之际,还顺走了张麟轩搁置在一旁的半块烤红薯。
“本公子饿了,需要吃点东西。”
张麟轩未曾转身,只是轻声笑道:“随意。”
与榆木叙旧的过程中,沧澜身上忽然浮现出一道澄澈的浅蓝色光芒,剑痕就此消散,灵识稳固如旧。瞧着满脸震惊的榆木,沧澜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傻不傻?”
“哎,我去……”
未等榆木说完,沧澜便归入长剑,就此重返剑匣,与江云霆一并下山。
榆木有些怒意地指着某处骂道:“小十三,你他娘的是不是又骗老子!”
无人作答。
离青山已远,江云霆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却连某人的背影也瞧不见了,但他却如释重负一般地长舒一口气,然后晃了晃脖子,随即骨头间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下一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然身高八尺,成为了一名弱冠公子。由于衣衫并非俗物,故而可随着他的身形变化而变化。一袭长衫,温文尔雅,身背剑匣,一位淡蓝长袍的老者随侍左右,两人一并望向远处的那座青山。
“沧澜爷爷?今日的辈分可不低。”弱冠公子打趣道。
老者微微一笑,轻声道:“美酒只此一杯,倒是尝不出什么味道。”
江云霆一笑置之,神色疑惑地说道:“所谓做局者,确实不如搅局者来得自在,只不过十三先生所求,着实是有些令人看不懂。”
沧澜神色敬畏,道:“自欺以欺人,故而旁人又如何能够看得懂?与世同君,三君之一,由此后缀者,岂会是沽名钓誉之辈。”
江云霆由衷道:“先生之姿,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