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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还剑入鞘,此间事,尘埃落定。漫天风雪消散,一道身影坠落于青山之巅,奄奄一息,伤势尤为严重。
张麟轩走到徐念身边,将长剑“却邪”搁置在一旁,蹲在地上,低下头,眼神漠然地看着他,问道“本以为你我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狮子城的大潮至今还记忆犹新。”
徐念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声音极其虚弱地说道“让公子失望了。”
张麟轩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于兄长之死,你如今可有半分愧疚?”
徐念摇摇头,竟是以一种极其坚定的眼神看着张麟轩。
对于徐念的这个举动,张麟轩不禁皱了皱眉,眼神困惑的看着徐念,本想再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天下熙攘,庙堂蝇营,一心求利或许并无对错,但若是因此而放弃了作为人最基本的情谊,即使最后如愿以偿,难道自己当真能够心安?夜半三更时分,可否会惊醒?
张麟轩无奈地叹息一声,道“无论如何,你总要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或者说,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你拿什么去见我兄长。”
徐念声音微颤地说道“属下心中无愧,故而见到大公子之后,只需直白言语,不必率先找好理由,毕竟也没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皆是发乎本心,且以令行事罢了。”
张麟轩眼神冷漠地看着徐念,道“一心求死,是为了帮幕后之人遮掩?徐念,昔日在王府为臣,怎么不见你如此忠心。”
徐念双眸微闭,不再言语,如今唯有一死而已,无需再与这世间的任何人作出解释。
张麟轩站起身,环顾山巅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座安乐宗的山门上,呢喃道“女子留在军营之中,历来会有诸多不便,故而兄长为李姑娘寻一份安身之所,也是情理之中事,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也是问过你与李姑娘的,想来不至于为了这件小事而记恨兄长。”
徐念微微一笑,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麟轩继续说道“不过兄长为何选择将李姑娘安置在北境之外,其中缘由我倒是不得而知,所以也不好与你解释什么。至于这座名为东麓的青山,本来不了解,但为了来此寻你,一路上倒也做过不少功课。作为海晏城以西百里外的那座山脉分支,当初也是耗费了无数财力才搬迁至此,之所以能够做成此事,自然离不开吴成乾,吴老爷子点头,而这位老人家又与父王相交莫逆,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座安乐宗就是王府在北境之外的势力?如此一来,某个‘不得而知’好像就有了答案。”
徐念神色如常,轻咳了几声,嘴角不由得渗出血迹。
张麟轩瞥了他一眼之后,目光又再次看向那座山门,喃喃自语道“安乐宗,东麓山,藏剑山脉,海晏城,此四者之间的联系,可大可小,本想着视而不见,然而最终还是起了疑心,但愿结果与心中所想天差地别。”
徐念有些艰难地看向张麟轩,歉意道“是因为在下的原因,所以导致公子现在连身边人都不相信了吗?”
望着躺在地上的徐念,张麟轩深呼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一些,然后说道“本就染了风寒,你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使其加重几分罢了。”
徐念嘴角上扬,笑问道“如今可有良方医治?”
张麟轩愣了一下,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仿佛眼前之人一如昨日,从未变过。
念及心中的那位姑娘,张麟轩的眼神也不禁变得柔和了几分,轻声说道“人生难得之幸。”
徐念神色诚挚道“提前恭祝公子的新婚之喜。”
张麟轩眼神再次变得冷漠,淡淡地说道“你原本是可以喝上一杯喜酒的。”
徐念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释然,道“人生在世,总要有几件遗憾之事,例如与某位姑娘不得厮守,或与昔日好友渐行渐远,都属平常。”
张麟轩眼神复杂地看着徐念,问道“哪怕是现在,我也依旧认为你是朋友,无关其他,只因当初的某些笑死,在我看来,不似作伪。到底是怎样的利益驱使,以至于你竟然能为之叛出北境?或者……或者是某位公子许诺了你日后的高位,甚至不惜以李姑娘的性命作为威胁?!”
徐念摇摇头,缓缓说道“公子辛苦,可惜都不是,还望公子莫要因为在下一介罪臣,而使得公子与兄长们之间的关系渐渐疏远,着实是不值当。公子自小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其实这样真的很累,千万记得休息。哪怕公子此刻正在怀疑着心中所猜想的那个人,但是不是也应该相信王爷与王妃?那般夫妇教导出来的孩子,又岂会如此?”
张麟轩再也无法压制心念,愤怒地嘶吼道“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徐念好似兄长一般,有些心疼地看着少年,本想抬起手臂再如昨日那样揉一揉少年的脑袋,却发现再也不能了。风雪忽而又起,却不落大地,如同春日里的桃夭,飞舞于徐念周围,缓缓送其归去。
一袭墨袍,于风雪之中,身形渐渐消散,溘然而逝。此生最后一言,唯有一声珍重。
“长路漫漫,公子珍重。”
张麟轩轰然跪倒在地,仰望苍穹,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