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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之前,两界势同水火,大战一触即发。为取得战争的主动权,以剑禹为首的四位楼主率先登天,力战诸神,进而凿开天门,使得各族能够陆续参战。不过即便天界六部各自为战,地界各族亦是伤亡惨重,甚至还曾出现过一族生灵被全部杀绝的情况。可想而知,一旦诸神选择联手,地界无异于要遭受灭顶之灾。
见状,作为十方阁初代阁主的修曾一度想要出手,但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杀尽诸神的同时,一直袖手旁观的众神之主,三君之一的元君也一定会将地界各族屠戮殆尽,所以又他不能出手。不出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然而一旦选择出手,地界必将覆灭。
进退两难之际,一袭青衫忽然拂袖落座,正式加入此次天地之战,随即捻起一枚棋子,缓缓搁置在棋盘当中,看似是一记无理手,实则却使战局出现了转机。大战落幕,复盘之际,号称棋力冠绝天地的灰衣道人对此只有一句评语,虽然有些夸张,但知晓内情者竟是无一反对。
“双方最终胜负皆由此时而分。”
灯火昏暗之所,隐约可见书籍遍地,显得极为凌乱。身居住第四层的长发书生,坐在一张残缺的木桌前,一手执狼毫,另一只手捧着一本崭新书籍,书中文字皆由书生落笔写就,此刻动笔,则是在文字旁写上批注,以朱砂圈画良多。
见一袭青衫至此,书生便停下笔,合上书卷,放置在一旁,然后抬起头,轻声笑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鹿衍默不作声地来到木桌前,与长发书生相对而坐,打量了一眼被后者合上的书卷,开口问道“这便是万年以来的全部真相?”
“虽是真相,却并非全部,否则也无需在旁批注。当年之事,我知一半,他知一半,本就是双方约定好的事情,故而如今欲著此书,自然也需两人一并行事,奈何自身寿元将尽,索性就先将自己所记写下来,以免他将来手足无措。楼倒屋塌之际,若你选择袖手旁观,辛苦的还是他,趁自己还活着,能做一些,便多做一些吧。”书生神色无奈道。
鹿衍故意打趣道“你被关在此地多年,非但心中没有半分怨憎,反而还处处为他着想,是当真大度,还是暗中留了后手?。”
书生微微一笑,轻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世同君,不过如此。”
鹿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句话不如也写在文字旁,也好叫后世之人多几分讨论的余地。”
书生摇摇头,神色认真道“哪怕是玩笑之语,也唯有几位师兄说得,旁人又岂能置喙。言语虽然夸张了些,却也是不容怀疑的事实。若无你的布局落子,即便后来大师兄以一敌六,甚至还斩杀了瘟部主神,也仍是改变不了结果,至多也只不过是延缓地界战败的时间,并不能决定性地去左右战局的走向。一人之力,不管如何强大,终有穷尽之日以及无可奈何之时。无论是万年前的先生,还是万年后的剑客张欣楠,二者皆是如此。面对众神之主,前者无法出手,而面对天下乱局,后者亦是无法快意出剑。小十三,若你还认我这半个师兄,还请接下来护着世道与十方阁再走一程。”
长发书生忽然站起身,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
鹿衍坐在原地,对于无动于衷,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神色漠然地说道“恕难从命。”
明知答案如此,却执意要劝,于己虽无关紧要,于世道而言却是重中之重,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去求。变乱为治,固然可以借此肃清毒瘤,然而一旦失败,无异于是玩火。
书生神情失落地坐回原地,万般言语,此刻尽数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将桌案上的书卷递到鹿衍面前,轻声说道“离开此地后,麻烦将之帮我交给陈尧。求不得,那便不求了。”
鹿衍有些犹豫道“师弟不好与师兄您保证什么,但是对于您最在乎的传承一事,师弟会竭尽全力去护持,以求即便在万年之后,世间亦是留有十方阁的身影。”
书生欣慰一笑,道“如此便有劳师弟了。”
鹿衍站起身,将书籍收入袖中,作揖,而后再作揖,前者算是还了礼数,后者则是告辞之举。
“就此别过。”
书生点点头,轻笑道“恕不远送。”
双方自此一别,再无相逢,即便日后遇见陈尧,却也再不见长发书生。待青衫走后,书生忽然向后躺下,仿佛诸多心愿已了,大可就此放手,于书籍之中而生,如今相伴书籍而眠,也算是有始有终,两不相负。
天下世道,薪火相传,愿后世生灵,皆能远离战火,平安一生。
春风忽至,散若云烟。
本该就此返回十方阁,重归本我的书生最后一刻的选择竟然是一种近乎散道的方式,彻底与此方天地作别,唯一留下的,不过是一场迟了许久的春雨罢了。
若能消减几分暑气,也算幸事。
沿石阶继续向下的鹿衍忽然停下脚步,回首望去,神色伤感道“相较于陈尧,若你能自私一些,未必不能取得本我之心。蛰伏此地多年,到头来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地离开,又是何苦呢。”
一袭青衫,一闪而逝,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