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依旧面无表情,但他接下来却主动提了个问题,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向下,默不作声。
张麟轩瞧得有些糊涂,下意识地看向鹿衍,而后者也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对此毫不知情,看来是这家伙自己临时起意,故意与这位儒家圣贤来了一场问道。
韩先生神色平静地回答了四个字,“天地人间。”
器灵眼中似有一抹怒意,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其余各族又该如何自处?”
韩先生仍是以四字作答,“有教无类。”
器灵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进而眼神讥讽道“昔日说这句话的老家伙应该还没死,你不如去问问他有没有做到这一点?!无论是以何种理由在此躲清净,终究还是回不得文庙之中,如今纸上谈兵,又有何用?!”
韩先生神色如常,不急不缓地说道“现在做不到,不代表将来做不到。山水正神,妖族出身者如今亦在此列,前辈说这算不算是一种改变?云上书院,妖族可为学生,亦可作夫子,众人相处融洽,并未任何不妥之处。横渠书院,君子徐念南陈专为妖族写史,不惜与文庙据理力争,甚至还将十方阁昔日的盖棺定论彻底推翻。凡此种种,比比皆是,晚辈一个躲在北境养老的穷酸儒士都尚有耳闻,想来前辈离开竹楼后,收到的惊喜只会愈来愈多。”
器灵默不作声,随手丢给韩黎一支狼毫,神色淡然地说道“类似于墨家的机巧之物,没什么太多的讲究,唯一的好处就是里面空间极大,故而藏着许多墨宝,品相一般,勉强可以用来写些文字。”
鹿衍瞥了一眼那支狼毫,不由得哀叹一声,心道,芥子乾坤物,你还真是大方,三言两语,就随手送了出去。早知你愿意听这些改变,我当时就该多唠叨两句。不过一切……罢了,何必想这些晦气的东西。
韩黎自然也晓得此物的来历,便想着婉拒,奈何一旁的张麟轩眼睛眨个不停,似乎在说,先生,赶紧收下,您不要可以给我啊。
张麟轩自然不认识此物,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留下,无非是听见了“墨宝”一词,再想着能拿出来送礼的东西,品相都不会太差,正好可以拿来给李子练字。
鹿衍忽然善解人意地笑道“收下吧,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器灵默不作声,下一刻,身形一闪而逝,直奔镇北城而去。
韩黎有些不解地看向鹿衍。
鹿衍笑着解释道“抓来的苦力罢了,既然您已猜到了他的根脚,也就应该明白一位炼器师对北境战场局势的重要性。如此良才,若始终困于楼下,日后岂不容易叫妖族捡了个大漏,到时候必定是个麻烦。治水之法,堵不如疏,与其想着如何防患于未然,倒不如解开束缚,让他去亲眼瞧一瞧二者的不同风景,也好早做抉择。”
韩黎打趣道“就不担心他更喜欢妖族那边的风景?”
鹿衍笑意正浓,遥望北方,喃喃道“我承认我的确有几分豪赌一场的意味在,但奈何世人不知,十三先生,逢赌必赢!”
韩黎会心一笑,轻声道“但愿如此。”
张麟轩听得有些糊涂,便干脆不去想。由于鹿衍的神出鬼没,故而先前疑问,并未有答案,所以张麟轩便只好重新与韩黎询问缘由。
韩黎笑而不语,鹿衍则故意吊着少年胃口,一脸贱兮兮地笑道“气运之争,归根结底,争得还是一线生机,神女给予的一切,并非无穷无尽,而且随着光阴流逝,已愈发稀少,即便不想争,却也不得不争。那几位上榜女子,各有前世因果,看似是彼此容貌之胜负,实则也是身负气运多少之胜负。天下榜单,异曲同工,先生之所有有此问,无非是存了些抄近路的小心思。”
一袭青衫,一袭儒衫,二者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张麟轩只觉得有些无语。
鹿衍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鱼篓,不禁开怀大笑道“今晚有鱼吃喽!”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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